七月的云城,海水把最后一丝暑气吞进深蓝色的胃里。
张真源喜欢这个时候的度假村,喧闹的旅行团已经返程,剩下的客人多是些长住的艺术家或写作者。
整片海岸线重归宁静,只剩下浪与礁石永恒的对白。
他坐在“云栖”大堂侧面的阅读区,笔记本摊在膝头,耳机里循环着白噪音。
下周他就要去洛市了,父亲昨天才告诉他这个决定,托早年旧友的福,能进首都最好的罗斯克学院借读。
张真源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进那贵族学校,呆在云城,呆在度假村是他最舒适的生活方式。
“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丁少!是真的没有套房了,最后一间今早刚订出去。”
前台突然拔高的声音刺破了静谧。张真源皱了皱眉,摘下一只耳机。
两个年轻人围在前台,衣着看似随意,但张真源一眼就能认出那些低调的logo。
个子稍高些的,背对着他,只看得见挺直的肩线和微卷的黑发。
旁边一个染了银灰色头发的男生正用手指敲着大理石台面。
可能就是前台嘴里的“丁少”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洛市宋家听说过没?亚轩想住的酒店,从来没有住不进去的道理。”
前台经理的额角渗出细汗。
张真源合上电脑,走了过去。
“王经理,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他身上。
张真源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度假村的工作牌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那是他十五岁时设计的员工标识,一片抽象的云纹。
“小张总,”经理像看见救星,“这几位客人想要海景套房,但确实全满了。我提出免费升级别墅房型,还赠送SPA券,但他们……”
“我们只要套房。”银发男生打断他,语气倨傲,“或者,你让已经入住的客人换一间。差价我们付三倍。”
张真源的目光掠过他,落在始终没有转身的那个背影上。
那人正仰头看着大堂中央悬挂的一件艺术品。
那是张真源母亲用海玻璃和漂流木制作的雕塑,名为《归潮》。
“度假村有规定,”张真源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云城人特有的温润口音,“客人入住后,除非自愿,否则我们不会以任何理由要求换房。这是对客人的基本尊重。”
银发男生正要发作,那个看雕塑的人终于转过身来。
张真源第一次看清宋亚轩的脸。
很年轻,可能和自己同龄,但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疏离感。
皮肤在度假村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睫毛很长,垂下来时会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

最特别的是他的嘴唇,唇角天生微微上扬,即使没有表情,也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丁哥,”宋亚轩开口,声音比想象中低沉,“算了。”
“亚轩,你明明可说想住能看到整片月亮湾的。”
“我说,算了。”宋亚轩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让那个叫丁哥的男生立刻噤声。
张真源的目光与宋亚轩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双眼睛是深褐色的,像秋日潭水,平静无波。
但张真源莫名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那件雕塑时有些相似,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样吧,”张真源听见自己说,这个决定甚至先于他的思考,“我的私人工作室在度假村东侧,二楼有个小露台,也能看见月亮湾。如果几位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在那里休息。我让厨房送些云城特色的茶点过去,等有套房空出来,第一时间为你们调整。”
丁程鑫不言语,无动作,等着宋亚轩的决定。
反正他自己住哪都无所谓,不像这个大少爷一样。
宋亚轩看了张真源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麻烦了。”
简单三个字,听不出情绪。
张真源领着他们穿过小径时,夕阳正从海平面沉下去一半,把天空染成金红与紫灰交错的渐层。
宋亚轩一直走在最后,脚步不疾不徐。
“你在这里工作?”宋亚轩突然问,眼神也开始打量起张真源的脸和身形。
他们此刻正好走到一处转角,海浪声突然清晰起来。
“算是。”张真源回头,发现宋亚轩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工作牌上,“这是我家的度假村。”
宋亚轩似乎微微挑了下眉,他差点以为小小年纪便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