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越野车一路疾驰，晚风卷着城市的霓虹光影，掠过车窗。阿奇靠在副驾上，还在追问小克的近况，灰灰握着方向盘，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沉默的毛毛。

望夜酒吧的包厢里，暖黄的灯光揉碎了喧嚣，隔绝了外头的鼎沸人声。小力正抱着一扎啤酒，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招呼：“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放鸽子呢！”

小克缩在沙发角落，蔫头耷脑的，手里捏着个酒杯，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看到毛毛和阿奇，他勉强扯出个笑，声音都透着股丧气：“毛哥，阿奇哥。”

“你小子，”阿奇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灰灰说你有感情破事，快说说，是不是又惹甜甜生气了？上次你骗她找好玩的东西，被揪着耳朵算账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小克苦着脸摇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语气里满是委屈和烦躁：“比那严重多了。我家里人说，要我和甜甜订婚。”

“订婚？”阿奇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失笑，“你们俩才多大，还都是大学生呢，订什么婚？俩小冤家天天吵吵闹闹的，订了婚不得把房顶掀了？”

“就是说啊！”小克猛地放下酒杯，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轻响，“我和甜甜那就是欢喜冤家，天天拌嘴，怎么可能订婚？可我爸妈说甜甜家那边先提的，两家门当户对，早点定下来也好。我现在是躲也躲不掉，烦都烦死了！”

包厢里静了一瞬，灰灰和小力对视一眼，都识趣地没再搭话。

阿奇还想劝两句，转头却看见毛毛端着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神沉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里。

“毛哥？”阿奇喊了他一声。

毛毛回过神，淡淡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波澜：“没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克那句“被逼联姻”，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五年的平静。五年前，他也是这样，被家里逼着和珠家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订婚，他不愿屈从于这种利益捆绑的婚姻，连夜收拾行李，一头扎进了部队，这一去，就是五年，连那位珠家小姐的名字，都快在记忆里模糊了。

那一晚的接风宴，闹到后半夜才散。阿奇喝得有点上头，被小力搀着回了住处，毛毛没怎么喝酒，独自打车回了家。

推开家门，客厅的灯还亮着暖融融的光，毛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毛线球滚在脚边。看到他回来，毛妈立刻起身，脸上带着笑意：“回来啦？饿不饿？妈给你留了醒酒汤，热一热就能喝。”

毛毛换了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倦意：“不用了，妈。”

毛妈看着他眉宇间的疏离和倦色，叹了口气，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搁在沙发扶手上，走到他面前，神色认真了几分：“有件事，妈本来想等你休息两天再说的，现在看，还是早点告诉你好。”

毛毛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抬眸看着母亲，没说话。

“两天后，你去C大报道。”毛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去工作，是去当学生。你爸托了关系，给你办了入学手续，学临床医学。你在部队里学的那些急救、医疗知识，正好能用上。”

“当学生？”毛毛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我在部队待了五年，早就和校园脱节了。”

“脱节了就重新适应。”毛妈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却又藏着几分柔软，“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部队里，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C大离家近，安安稳稳读完大学，找份正经工作，妈也能放心。”

毛毛沉默了。他知道，家里的安排，从来都由不得他拒绝，就像五年前那场没成的婚约一样。

他垂着眼，看着地板上交错的纹路，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毛妈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好好准备一下，两天后我送你去。”

毛毛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他袖口那枚暗纹徽章上，泛着冷冽的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霓虹的光映在他眼底，疏离又深沉。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平静的校园回归，会将他卷入怎样的漩涡。更不知道，在C大的校园里，他会遇上谁，又会揭开怎样被尘封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