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清月,当朝丞相的独生女。
今天是我进宫读书的第一天,马车在宫道上轱辘轱辘地走,我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红墙黄瓦,一眼望不到头。
“小姐,尚书房到了。”丫鬟小翠轻声提醒。
我深吸一口气,下车整理衣衫。父亲今早特意交代:“月儿,宫中不比家里,少说话,多观察。”他说这话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好像我不是去读书,是去龙潭虎穴。
“知道了,爹。”我当时应得乖巧,心里却想着——不就是上学吗?能有多可怕?
现在站在尚书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喧闹声,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武状元!你别跑!把毽子还给我!”
“甜丝丝格格,那是我的毛笔啊——”
“哈哈哈来追我呀!”
好家伙,这音量,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杀猪。
我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一个穿着粉色旗装、辫子上系满铃铛的女孩正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满屋跑,旁边还有个鹅黄色衣服的女孩急得直跺脚。靠窗的位置,一个金发少年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完全置身事外。
教书先生王大人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咳咳,”我福了福身,“学生林清月,奉旨入宫读书,见过王大人,见过各位同窗。”
安静了三秒。
粉色旗装的女孩——后来我知道她就是甜丝丝格格——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铃铛叮当作响。她围着我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你就是林丞相家的女儿?听说你爹超——严厉的!”
我保持微笑:“家父确实重规矩。”
“那你肯定很无聊。”丝丝做了个鬼脸,“我最怕规矩多的人了。”
“丝丝!”鹅黄衣服的女孩——柔柔格格——赶紧把她拉回去,对我歉意地笑了笑,“林小姐别介意,她就这样。我是柔柔,那是武状元,”她指了指高个子男生,“还有那位是华伦,他刚从西洋回来。”
窗边的少年这才转过头,对我点了点头。阳光落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蓝眼睛像是宫窑里烧出来的上好瓷器。确实和中原人长得不一样。
“你好。”他说,口音有点怪,但咬字清楚,“我叫华伦。”
“你好。”我回礼。
王大人如获大赦:“好了好了,林小姐快入座!我们继续上课!”
我的座位在柔柔旁边,和华伦隔了一条过道。刚坐下,就看见丝丝偷偷把一只青蛙放进武状元的笔筒里。
武状元伸手拿笔——
“啊!!!”
青蛙跳到他脸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撞翻了桌子,墨汁飞溅。王大人刚转过去的身体僵住了,缓缓回头,脸黑得像锅底。
“甜、丝、丝!”
“不是我!”丝丝举手发誓,“是青蛙自己跑进去的!”
“那你手里为什么拿着装青蛙的布袋?”
“……这个嘛,”丝丝眼珠一转,“是武状元让我帮他保管的!对吧武状元?”
武状元还在和脸上的青蛙搏斗:“什么?啊对对对!”
柔柔扶额叹气。我低下头,努力不笑出声。肩膀抖得厉害。
“好笑吗?”
旁边传来声音。我转头,华伦不知什么时候侧过身子,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我。
“没有。”我立刻板起脸。
“你明明在笑。”他认真地说,“我看见了,你嘴角往上动了0.3公分。”
这人眼睛是尺子做的吗?
“西洋人都这么观察入微?”我反问。
“不是。”华伦转回去,拿起桌上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摆弄,“只是觉得,你和我以为的‘丞相千金’不太一样。”
“你以为是什么样?”
“古板,严肃,开口闭口‘子曰’。”他耸耸肩,“像王大人那样。”
我看了眼正在追着丝丝满屋跑的王大人,他帽子都歪了:“王大人听到会哭的。”
华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不是那种客气的笑,是真正被逗乐的笑容。
结果王大人真的差点哭了——丝丝为了躲避追捕,爬上了书架,然后整个书架开始倾斜。上面堆满了书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眼看就要砸下来。
“小心!”柔柔惊呼。
离书架最近的武状元傻了,站在原地不动。千钧一发之际,我抓起桌上厚重的砚台冲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抵在书架侧面。
书架晃了晃,停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保持推着砚台的姿势,喘着气:“还、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武状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扶住书架。华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块木片,塞在书架脚下。柔柔拉着丝丝从书架上爬下来。
危机解除。
王大人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老夫……老夫要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