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桐是被手腕的烫意惊醒的。
凌晨五点的出租屋还浸在青灰的晨光里，窗帘缝漏进的风卷着楼下早点摊的葱油味钻进来，却吹不散他后颈的凉意——刚才的梦太真实了：老王坐在小马扎上，蓝布摊位前的阳光像碎金，他递过《万武大典》时，指尖的温度透过书皮烙在沈嘉桐掌心里，说“小伙子，你终于来了”，声音里的笑意像浸了蜜的桂花糖，跟上周在旧货市场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坐起来，睡衣后背黏着汗，右手本能地摸向手腕——果然，那片淡金色的印记还在，像片被揉皱的银杏叶，隐在皮肤下泛着暖光，摸上去是烫的，像小时候玩过的烧红的洋铁片，却不疼，只是顺着血管往心脏里窜热意。
“我一定是没醒。”沈嘉桐揉着眼睛骂自己，摸过手机看时间，屏保是去年跟父母在海边的合照，母亲举着冰淇淋笑，父亲在旁边擦汗，日期显示“7月15日”，没错，是失业的第四天。他掀开被子下床，脚刚碰到地板就顿住——抽屉是开着的，蓝布封皮的《万武大典》静静躺在里面，封皮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比昨天更亮了些。
沈嘉桐蹲在抽屉前，指尖刚碰到书脊，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不是旧书的霉味，是新磨的松烟墨混着檀香，像老家城隍庙的香案味。他吸了吸鼻子，鬼使神差地翻开第一页——
原本泛黄的“内功心法总纲”下面，居然多了一行朱红色的小字，笔触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有缘人得此篇，按吐纳法行功，三日内入门，否则书页自毁。”
沈嘉桐的呼吸顿了半拍。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字还在，甚至连墨汁的晕染都清晰可见，像有人刚才趴在他抽屉上写的。旁边的人体穴位图也变了——原本用朱砂点的“丹田”穴，此刻正泛着淡红光，像颗埋在纸里的小太阳。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嘴里念叨着，伸手去擦那行小字，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像触到了带电的铜丝——一股热流顺着指尖窜进胳膊，沿着脉门直撞向丹田，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却发现指尖沾了点朱砂色的粉末，凑到鼻子前闻，是檀香的味道。
手机在床头震动，沈嘉桐扑过去抓，是赵小胖的消息：“哥，我刚看到你凌晨三点发的消息，你真撞邪了？还是那本旧书有问题？”后面跟着个捧着肚子笑的表情包。沈嘉桐手指发抖，打字的速度比面试时填简历还快：“小胖，我没跟你开玩笑！书里的字会变！我手腕上还有个印记！刚才摸书的时候，我身体里像有股热流在跑！”
消息发出去三分钟，赵小胖的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沈嘉桐你是不是疯了？失业压力大就去吃顿好的，别整这些神神叨叨的！”沈嘉桐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摸着手腕的印记，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没疯！你过来看看！我现在就能给你演示！”
挂了电话，沈嘉桐盯着书里的“入门吐纳法”，咬了咬牙——反正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他爬上床，按照书里写的“双脚与肩同宽，双手叠放腹前，掌心向上”，姿势摆得像个偷学广播体操的小学生，闭眼睛深呼吸——
第一口气吸进去，喉咙里居然尝到了松烟墨的味道；第二口气，丹田处突然暖起来，像喝了杯烫嘴的姜茶；第三口气，那股热流居然顺着腰侧往上爬，沿着脊椎到了后颈，再顺着胳膊窜到指尖——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指尖正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捏着两颗会发光的小米粒！
“我靠我靠我靠——”沈嘉桐差点滚下床，指尖的光却没散，反而随着他的心跳越发明亮。他盯着自己的手，脑子嗡嗡的，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梦到的老王，想起他说“要是看不懂就回来找我”——对！找老王！他肯定知道这书的来历！
沈嘉桐套上皱巴巴的T恤，抓起双肩包就往门外冲，下楼时差点踩空最后一级台阶，扶着墙喘气时，手腕的印记还在烫，像在催促他快点。
旧货市场的棚子刚支起来，煎饺摊的老板娘已经在喊“韭菜饺子三块钱十个”，沈嘉桐挤过挑着菜筐的老太太，绕过摆旧电视的摊位，直扑老王的位置——
蓝布还铺在地上，铜算盘、缺角瓷碗都不见了，只有那个裂了缝的粗陶茶壶，孤零零地蹲在摊位中央，壶里的茶早凉了，茶渍在壶底结了层暗褐色的壳。壶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是老王的，带着股子南方口音的弯扭：“小伙子，书是你的了。要是遇到穿黑衣服的人，就去城西真武观找玄尘道长，提我名字——王建国。”
纸条右下角盖着个太极图印章，红印泥还没干，沈嘉桐认出那是武当派的标志——上周在招聘软件上刷到过武当山武馆的广告，logo就是这个。他攥着纸条，问旁边卖旧衣服的摊主：“大叔，老王呢？”
摊主嗑着瓜子摇头：“昨儿晚上收摊的时候还跟我唠，说今儿个要去外地串亲戚，怎么？你找他买东西？”
沈嘉桐的喉咙发紧，低头盯着那个破茶壶，突然觉得后颈的凉意又涌上来——有人在盯着他。他猛地回头，看见棚子入口处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手里拿着个手机，镜头正对着他的方向。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男人的眼睛像两团浸在墨里的棉花，没有温度。沈嘉桐的头皮瞬间炸了，他抓起双肩包往怀里抱了抱——书还在里面——转身就往市场外跑，穿过卖鱼的摊位时，溅了一裤腿的水，路过煎饺摊时，老板娘喊“小伙子跑什么”，他都没敢回头。
直到钻进地铁站的闸机，沈嘉桐才敢停下来喘气，他扶着柱子，盯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脸——额角的胎记发红，眼睛里全是惊恐，手腕的印记还在烫，像块烧红的炭。他摸出纸条，盯着“真武观”三个字，突然想起系统的声音——对了！昨天晚上梦到书发光时，手腕出现的印记，是不是就是那个“学霸系统”？
沈嘉桐试着在心里喊：“系统？你在吗？”
下一秒，脑子里响起清凌凌的电子音，像手机导航的女声：“宿主您好，学霸系统已绑定。当前任务：前往城西真武观拜访玄尘道长。任务奖励：武当派基础拳法‘太极拳二十四式’，技能点+2。”
沈嘉桐的腿一软，靠在柱子上，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他脸色煞白。他抬头望着地铁站的天花板，荧光灯晃得眼睛疼，突然笑了——原来上周不是做梦，不是幻觉，是真的！他真的拿到了本会发光的书，绑定了个叫“学霸系统”的玩意儿，还被穿黑衣服的人跟踪了！
地铁进站的鸣笛声响起来，沈嘉桐攥着纸条，跟着人流往车厢里挤。他摸了摸双肩包里的《万武大典》，书皮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老王的手，像昨天晚上的梦，像手腕上的印记——烫烫的，却让人安心。
“真武观……玄尘道长……”他盯着手机里的导航路线，城西二十公里，要转三趟公交。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矮房，再变成郊区的绿树，沈嘉桐靠在椅背上，突然想起父母昨天的电话：“桐桐，找不到工作就回家住两天，妈给你做红烧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又摸了摸手腕的印记，轻声说：“妈，等我弄清楚这事，就回家吃红烧肉。”
车厢里的广播报站：“真武观站到了，请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沈嘉桐背起双肩包，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阳光砸在脸上，刺得他眯起眼睛，远处的山上飘着晨雾，道观的飞檐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他摸了摸怀里的《万武大典》，迈出第一步——
手腕的印记突然亮了，比之前更甚，像颗小太阳，顺着血管往心脏里窜热意。
这一次，他没有害怕。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