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七个哥哥像一群被遗弃的流浪狗，蜷缩在自家冰冷的门槛上。他们不敢敲门，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把脸贴在粗糙的门板上，感受着从门缝里透出的丝丝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绝望至极的时候——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了。门缝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刺得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妈妈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眼眶红肿，但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白天的疯狂，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心疼。看着七个儿子冻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的样子，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真的狠心把他们关在门外不管？
“进来吧。”妈妈的声音沙哑，冷得像冰，“外头冷，别冻坏了身子骨。要是你们病倒了，谁去找妹妹？”
哥哥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屋里的暖意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可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妈妈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冰水，把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都给我去祠堂。”妈妈指了指里屋那扇常年紧闭的门，语气不容置疑，“跪下。”
大哥刚想开口求情，妈妈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了过来：“怎么？不想跪？不想跪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七个哥哥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言，低着头，乖乖地走进了祠堂。
祠堂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香火味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正中央挂着列祖列宗的画像，那几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扑通、扑通……”
七个哥哥依次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跪了下来，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妈妈站在门口，背对着光，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孤寂。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疲惫至极、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就在这儿跪着，好好给祖宗们磕头认错。”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哥哥们的心上：
“**什么时候找到妹妹，什么时候再站起来。如果找不到……你们就跪死在这里，给祖宗们当柱子吧！**”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祠堂的门，将所有的光和希望都关在了门外。
黑暗中，七个哥哥跪成一排，听着彼此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悔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们知道，这次母亲是动了真格的。
那个总是笑嘻嘻、会给他们做好吃的、会包容他们所有任性的妹妹，这次是真的“丢”了。而他们，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用膝盖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他们犯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时光在青石板的冰冷与香火的苦涩中凝固，整整七天，哥哥们在祠堂里与列祖列宗的牌位相对无言，只有膝盖的酸痛和心底的悔恨在不断发酵。
第七天的清晨，祠堂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妈妈站在门口，一夜之间似乎佝偻了背，鬓角也添了几丝白发。她看着跪得摇摇欲坠的七个儿子，眼中的痛惜与责备交织，最终化为一句沙哑的命令：“起来吧……去把人找回来。找不到，你们就都别回来见我了。”
哥哥们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麻木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他们顾不上休息，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嘶哑的呼喊声再次响彻街头巷尾。
一天过去了，希望渺茫。
就在夕阳西下，给大地镀上一层绝望的金色时，七哥在路过一条偏僻的死胡同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看见一堆破旧的麻袋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哥……哥们，你们看那是什么？”七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颤抖。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深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像只受伤的小猫，一动不动，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破布。
大哥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当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破布时，一张惨白如纸的小脸露了出来。
“是她！是妹妹！”大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个曾经爱笑爱闹、脸蛋红扑扑的妹妹，此刻却像一片枯叶般脆弱。她的嘴唇干裂发紫，脸上布满了冻得红肿的疮疤，原本肉嘟嘟的小手，此刻却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有的甚至已经溃烂结痂。
“快！快抱起来！去医院！”二哥颤抖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妹妹冰冷的身体上。
大哥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抱进怀里，那身体轻得吓人，几乎没有重量，而且冷得像块冰。他疯了一样地往医院跑，其他哥哥们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哭，泪水模糊了视线。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立刻进行了抢救。
经过一番忙碌，医生拿着检查单，看着这七个哭成泪人的大男人，叹了口气：“孩子是严重受冻加上长时间没进食，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是怎么照看妹妹的？”
哥哥们无地自容，只能一个劲地磕头道歉。
在经过了清洗、上药和输液后，妹妹的小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哥哥们围在病床前，看着妹妹手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冻疮，心如刀绞。
大哥颤抖着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娘……”大哥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找……找到了。妹妹找到了……她在医院……您快来看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后传来了妈妈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里，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有对女儿受苦的心疼和对自己疏忽的责备。
病房里，七哥轻轻握住妹妹那只长满冻疮的小手，眼泪一滴滴落在上面。他喃喃自语：“妹妹，对不起……哥哥错了。我们再也不要什么省心的弟弟了，我们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健健康康的……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窗外，夜色渐深，但病房里这盏灯，却照亮了七个哥哥悔过的心。他们终于明白，那个曾经让他们觉得“失宠”的小丫头，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灵魂。
病床前的日子，成了七个哥哥赎罪的修罗场。
妹妹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醒来后却变得异常沉默。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扑进哥哥们的怀里撒娇，也不再抢着说话。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大大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一潭死水。
医生说，这是孩子受了太大的惊吓和委屈，心病还需心药医。
哥哥们懂了。他们变卖了自己珍藏的所有“宝贝”——大哥的限量版手表、二哥的全套游戏机、三哥的限量球鞋……换来的钱，全部交给了妈妈，只留下极少的一部分，用来给妹妹买她最爱吃的甜点和营养品。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到几条街外那家妹妹最爱的早餐铺子，排着长队买刚出炉的豆沙包和热粥。自己连口水都舍不得喝，生怕凉了，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一路小跑送到医院。
“妹妹，快尝尝，大哥给你买的，还是热的呢。”大哥把豆沙包剥开，吹了又吹，才递到妹妹嘴边。
妹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伸手。
“妹妹，你要是不吃，大哥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大哥说着，真的就要往地上跪。
这一举动吓坏了妹妹，她终于有了反应，怯生生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豆沙包，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看着妹妹苍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哥哥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喜悦的泪水。
为了让妹妹重新开心起来，哥哥们想尽了办法。他们记得妹妹以前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次山顶的日出。
于是，身体稍有好转的妹妹被哥哥们用轮椅推着，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粽子。七个哥哥，前呼后拥，小心翼翼地推着她上了山。
山路不好走，但他们轮番上阵，生怕颠簸到了妹妹。
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时，妹妹的脸颊被映照得红扑扑的。她看着那轮缓缓升起的红日，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光亮。
“妹妹，好看吗？”七哥凑过去，满脸堆笑地问。
妹妹没有说话，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极浅极浅的笑意。
就是这个笑容，让七个哥哥觉得，这几天的辛苦、愧疚和心痛，都值了。
“妹妹，只要你开心，哥哥们愿意每天都带你来看日出。”大哥握着妹妹那只长满冻疮的小手，郑重发誓，“以后，哥哥们的早饭都给你吃，哥哥们不吃也没关系。”
“对！我们都减肥！”二哥在一旁附和。
“妹妹，我们再也不喜欢弟弟了，我们只喜欢你。”三哥红着眼眶说。
山风拂过，带着清晨的凉意，但兄妹八人的心，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贴近了。他们知道，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正在一点点地被找回来。他们再也不要失去她了，一刻都不行。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又谢。
经过两个月的精心调养，妹妹终于彻底康复了。医生说她可以出院的那天，七个哥哥恨不得敲锣打鼓，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搬去医院接她。
刚回到家，妹妹就像出笼的小鸟，先是把每个哥哥都紧紧抱住，然后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没过一会儿，她手里举着一个画板跑了出来，那是她这两个月在医院画的画。
画上是七个奇形怪状的火柴人，正围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哭得眼泪横飞。
“这是哥哥们在找我！”妹妹指着画，奶声奶气地宣布。
哥哥们看着画上那个丑丑的自己，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但还没等他们感动完，那个熟悉的“小恶魔”模式，就在第二天清晨，毫无征兆地——**重启了**。
“大哥！你的牙膏被我换成芥末酱啦！快刷刷看！”
“二哥二哥，你的鞋子里我放了只癞蛤蟆，你敢穿吗？”
“三哥，我把你新买的球鞋藏起来啦，你猜猜在哪儿？在米缸里哦！”
“四哥，你的早饭被我偷吃掉一半啦！略略略！”
那个曾经让哥哥们头疼不已的“破坏大王”回来了。家里再次变得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妹妹恶作剧后的“战场”。
然而，面对这一切，哥哥们的反应却让妈妈大跌眼镜。
当大哥刷牙刷出一脸痛苦面具时，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宠溺：“哎哟，我们家宝贝调的特制牙膏，味道真‘上头’！”
当二哥被鞋子里的癞蛤蟆吓得跳上桌子时，他看着妹妹躲在门后偷笑的身影，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行，你赢了，这鞋哥不穿了，专门留给你玩。”
当三哥从米缸里把自己心爱的球鞋挖出来，满手是米时，他看着在一旁拍手大笑的妹妹，不仅不恼，还顺手抓了把米，反过来撒向妹妹：“看招！米粒炸弹！”
那个曾经让他们觉得“失宠”、觉得“烦人”的小家伙，此刻在他们眼里，每一个捣蛋的动作都透着无比的珍贵。
他们不再抱怨饭碗被抢，反而会主动把自己碗里最大的肉夹到妹妹碗里，然后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吃掉。
他们不再嫌弃她讲故事讲到一半就睡着，反而会轮流守在她床边，生怕她半夜醒来会害怕。
曾经的“遭殃”，如今成了他们最甜蜜的负担。那个总是哭哭唧唧又闹腾的小屁孩，那个会恶作剧、会抢食、会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的小坏蛋，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灵魂。
看着院子里妹妹骑在大哥脖子上“驾驾”乱叫，其他哥哥们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她摔下来，妈妈站在门口，擦了擦眼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回来了，都回来了。
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终于回来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在堂屋的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康复仅仅两周的妹妹，早已褪去了病中的孱弱，像只精力过剩的小老虎，在屋里横冲直撞。
这天，她突然召集了七个哥哥，自己则像个小判官似的，端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晃啊晃。
哥哥们看着她那副“山雨欲来”的表情，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
“你们，都跪下。”妹妹小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七个哥哥虽然满心无奈，但看着妹妹那认真的小脸，谁也不敢违抗，只好苦着脸，乖乖地在妹妹面前跪了一排。羊毛毯虽然厚，但跪着终究不舒服，二哥甚至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妹妹对这声叹息置若罔闻，她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地说道：“今天，我要审判你们！”
“审判？”大哥心里一咯噔。
“对！”妹妹的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审判你们在那个‘坏弟弟’还在的时候，犯下的滔天大罪！”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落：“你们说，想要个弟弟；你们说，妹妹太闹了，弟弟多省心；你们甚至还……还想把我‘退货’！”
每说一句，哥哥们的头就低一分，心里那个“慌得一匹”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我们那是鬼迷心窍！”大哥赶紧磕头认错。
“光认错可不行，”妹妹的小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你们那时候，只顾着那个弟弟，都不找我！你们都欺负我！”
看着妹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哥哥们的心都碎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妹妹，我们错了！我们该死！”七哥急得抓耳挠腮。
妹妹抹了抹眼睛，突然止住了哭，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既然你们承认错了，那就要接受惩罚！我决定……”
她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只小猫玩弄老鼠一样，慢条斯理地从太师椅上爬下来，围着跪在地上的哥哥们踱起了步子。
她的小脑袋瓜里显然已经酝酿好了“大招”。
“我要让你们知道，被忽视、被冷落的滋味！”妹妹停在了大哥的面前，小手高高举起，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爪子”形状。
哥哥们看着那只肉嘟嘟的小手，吓得集体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缩起了脖子，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我宣布！”妹妹的声音响彻堂屋，“惩罚项目是——挠腋窝大比拼！我要挠得你们哭爹喊娘，直到你们承认自己是世界上最笨、最不懂事的哥哥为止！”
“别别别！妹妹饶命啊！”二哥一听“挠腋窝”三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我最怕痒了！”
“怕痒？”妹妹的小脚丫在地上一跺，奶凶奶凶地瞪着他们，“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去陪那个弟弟？那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害怕？”
哥哥们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妹妹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立刻扑上来“行刑”，而是继续举着她那双“小爪子”，在七个哥哥的面前来回晃悠，眼神像鹰隼一样盯着他们的腋下。
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手”的悬停状态，比直接动手还要折磨人。
大哥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妹妹那只越来越近的小手，心理防线几乎崩溃：“妹……妹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说想要弟弟……”
“光说错没用！”妹妹的小手停在半空，距离大哥的腋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只要她手腕轻轻一抖，惩罚就会立刻开始，“你们得发誓！发誓以后再也不提弟弟，只疼我一个！”
“我发誓！我发誓！”三哥吓得直接举起了手，“谁敢再提弟弟，谁就是小狗！”
看着哥哥们这副如临大敌、瑟瑟发抖的模样，妹妹的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享受着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快感，那只悬在半空的小手，成了哥哥们眼中最可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虽然那令人窒息的“咯吱咯吱”声还没有响起，但那种“下一秒就要被挠”的恐惧，已经让哥哥们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个让他们“噩梦”连连的小魔王，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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