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春,我自异世辗转,坠于这江南水乡。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檐角铜铃在细雨中叮咚作响,倒似为我接风洗尘。望着这"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忽忆起前尘种种——原是因那"情之一字最伤人"的执念未消,竟被一道天雷劈至这古时天地。
"既来之则安之。"我望着腰间新得的玉佩,其上"解忧"二字隐隐泛光。这玉佩乃是穿越时紧握之物,如今竟化作一家情绪店的招牌。店门朱漆斑驳,却掩不住内里雅致:窗边悬着素纱,案上摆着青瓷茶具,壁上挂着"七情六欲皆可解"的匾
这日暮色四合时,店门被轻轻推开。来者是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腰间玉珏泛着冷光。他未言语,只将一封洒金笺放在案上。我展开一看,竟是首《无题》:
"姑娘可知这是何意?"他声音似寒潭映月,"她说要等我金榜题名,可三年过去..."话未说完,眼眶已红。
我取来新采的茉莉花,以热水冲泡。白雾氤氲中,我轻声道:"公子可知,等待本就是一场修行?"见他神色稍缓,又取来宣纸:"不如将心事写成家书?"
他提笔蘸墨,却突然掷笔于地:"不必写了!"玉珏撞在砚台上,溅起墨汁点点。"她...她昨日捎信来说,要与那新科举人定亲了!"话音未落,眼泪已砸在信纸上,晕开一片墨痕
我忙取来帕子,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指尖冰凉,似要捏碎什么:"你说,我错在何处?每日寒窗苦读,连院中梅花都开了三回..."声音哽咽,倒像个迷路的孩子。
窗外忽起大风,吹得檐下风铃乱响。我望着他颤抖的肩头,忽然想起前世那些求而不得的夜晚。正欲开口,他却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罢了!是我痴心妄想..."转身时,袖中掉出一方绣着梅花的丝帕。
我弯腰去捡,却见帕角绣着"兰心"二字——正是那信上落款。他慌忙去夺,却踩到裙摆跌坐在地。我扶他起来时,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胭脂味。
"公子可曾问过她的心意?"我轻声问。他怔住,良久才道:"她...她从未说过不愿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那上面分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那夜雨下得极大,打在芭蕉叶上如鼓点般密集。他坐在店中直至三更,我煮了姜汤给他驱寒。他捧着碗的手还在抖,汤汁溅在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原以为..."他望着窗外雨幕,"只要考取功名,便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递上手帕,他却摆摆手:"不必了...明日我便启程回乡。"
临走时,他将那方梅花帕留在桌上:"就当是...谢姑娘的茶。"我望着他消失在雨巷中的背影,那袭月白锦袍渐渐融进黑暗里,只剩雨声潺潺,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次日清晨,我收拾店中物件时,发现那方帕子背面竟有行小字:"愿君早日高中,兰心静候佳音。"墨迹已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书写时的深情。
玉佩蓦地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地警示:这家情绪店所经营的,从来不只是简单的生意,而是世间最难解的一道谜题。前三单带来的欢喜,竟像是为这第四单埋下的伏笔,只为这一刻的伤心更显刻骨。情之一字,宛如一柄最锋利却也最无形的刀,它既能铭刻人心,也能悄然割裂灵魂,令人无从招架,亦无处遁逃。
我凝视着窗外渐次明亮的晨曦,不禁轻轻叹息。这江南的烟雨,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止歇?那细密的雨丝仿佛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而眼前这家情绪店的门扉,在薄雾与微光的映衬下,又将为谁开启?它又会迎来怎样的故事?一抹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惆怅,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