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3)班的最后一节课,夕阳澄黄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落在萧相离的桌角。
常年霸榜第一的他此刻并没有看课本,而是出神地放空着大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左胳膊手腕处,隔着黑衣都能感受到那层绷带的存在……露出的左手上也有,从手背过渡到手指根部,不过因为肤色较为苍白所以也不大显眼。这位黑头发扎着细长小辫的男子也从不拆下绷带,久而久之成了校园里的独特标记,曾有不少同学私下猜他是受了伤(也有人说他纯为了耍帅)。只有萧相离自己知道,那神秘的绷带之下藏匿起来的,是无数道乌黑而狰狞的诅咒纹路,“诅咒”其实就是一种家族世代传下的怪病,“庾葬”。
“相离哥,这道题你会吗?教教我呗!”同桌晓稚俞凑过来,额前人家前的碎发微微遮挡那双深邃的眼眸,可他能感受到那股冷意,他在看着自己。他有些闭不上嘴,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校门口,一刻不停的嚷嚷着:“还有啊,你妈今天没来接你?以前她总在校门口等你呢。”他没看见萧相离白了自己一眼。
萧相离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了一点,才回答到:“她住院了”,没人注意到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郁。
晓稚俞的眼睛亮亮的,不懂收敛不知分寸的他仍想再次询问一个问题,稚气蓬勃的高精力少年总是那么有活力。他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语气有些急促:“哦对了,我追的那本今天更新了,先不打扰你了,拜拜!”。
随着最后一名学生的离开,教室很快安静下来,萧相离合上了书,余光瞥见玻璃窗上映着一道模糊的黑影,像人又不是人,正趴在玻璃上看着他。
是那种“东西”。他站起身,拿着一本“真理”无视着鬼影,径直关上教室门离开了校园。手腕上轻微的闷痛感消失了,他回头去看,窗上那黑影也散去了。这些诡异的黑影他从小就能看见,母亲说那是“脏东西”,让他别理会,可最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真的无法做到毫不在意的完全忽视,他不是心大的家伙。
母亲的病重了,必须尽量快点赶到。
“咔嗒”一声响起,萧相离微微喘着气,打开了213号病房的门,他的母亲宋离江正坐在床头看窗外的风景,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离来了呀”她朝他笑了笑,只是面色更惨白一点,女人虽已年过半百,但样貌和二三十岁的样子没什么差别,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点点星光,头发为了方便则是盘成了一个适中的丸子,挺高的鼻梁上有颗黑色的痣做点缀。
她从新买的零食堆里翻来覆去,萧相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妈妈,你买这么多……”“啊…找到了!”宋离江掏出一罐……薄荷硬糖,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清蓝色的糖果。
“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对吧?”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天在学校惹事了没,不过别总绷着个脸,同学会怕你的”
“好”萧相离坐在了床边,他拿出一把水果刀,有些笨拙的切着红彤彤的苹果皮,“我来吧”宋离江一伸手他就躲开了,无声的拒绝反应挺快,宋离江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复杂,手指抚过左手的绷带:“小离,不能拆,也千万别受伤,知道吗?”她顿了顿,又说:“你爸留了个东西给你,在书房第三个柜子里,等过了几天,你就打开它。”
萧相离的心猛地一沉,他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母亲却咳嗽起来,护士进来换药,他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攥紧着拳头,又放开。
护士也识趣的搭话:“没办法,都是苦命的人,都不容易的”
他看着给宋离江换好药的护士:“不能治吗?”护士整理着床铺:“能治,但治不好,像现在这样”,“我天,今天风景真好看”宋离江掏出手机:“儿砸快来给我拍一张,加点瘦脸美颜”,“你已经很瘦了”,“哎呀那就不加了”。一张完美的单人夕阳照,一个双手比耶,笑着面对着镜头,背靠着夕阳的栗子发色女人。
今天的妈妈,格外活泼?或许一直是这样。他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
三天后的清晨,12.20号,萧相离清醒过来“不小心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喃喃着,看着仍然睡着的宋离江,他看了几秒才有点依依不舍的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医院。刚到学校没多久,白轩玩一脸玩味的看着他:“萧相离,王余叫你过去”,高挑着的狐狸眼里尽是看好戏的样子,如他所料,对面的男子冷着脸没有说话。
作为同桌的晓稚俞出于对同桌的关心疑惑道:“他怎么了?”白轩耸了耸肩:“问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啊”“噢”。
王余面色凝重:“萧夫人走了…”萧相离微愣,注意到王主任有些新奇的看着自己,他短暂压下心中的痛:“我知道了”,随后掩饰般的装作正常的关上了门。“哎”王余扶着额:“不善表达可不太好啊”。
萧相离走在长廊上,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悲伤?痛苦?难过?不舍?……或许都有。我不知道,但我不能逃。刚才的一时冲动让他现在有些狼狈的再次打开办公室的门,沉闷而清冷的男声回荡在办公室:“老师,我…要,请假”,“好,批准了,快去吧”。
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已经围着不少人,其中有他最为熟悉的漴渊,接近50岁的长者红着眼眶,萧家的老管家,用粗糙的手指捏着一个长长的盒子,捆在上面的,有一封印着蓝色小花的信,老管家咽下悲伤,平稳着声线:“少爷,夫人走前说,请您一定要打开这个”,说完就转身面对着病床抹下泪水。
萧相离沉默着深吸一口气,他走出了医院,远离了喧嚣的人群。他拆下绳子,打开了那封信:“抱歉了,走的太仓促没好好陪伴你,今天是12.20号,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的忌日,权当‘断魂’是给你的18岁礼物了(虽然它注定要到你手上…)也没来得及亲口告诉你‘那些’事情,其实那些鬼怪都是影灵,具体的我不清楚,萧漠然的最后一排书架的最右边书柜的从上往下数第五排从左往右数有几本我记得是有他写的一点信息,可以去看看(他也没写多少),对了,才想起来,关于那个‘东西’就是这盒子里的,你不用多跑一趟去拿了。家里没人了,家产都归你了,自己一个人好好活,多去聊聊天,别总是对别人冷冰冰的,还有……最后,别偷偷哭鼻子!”盖子被一只有些颤抖的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外形上和雁翎刀几乎一样的刀,静置在那里,刀身狭长,刀柄刻着萧家的图腾,内附一张纸,好看的花体字写着:“这刀叫断魂,萧家的祖传宝器,那些黑影怕它,更怕拿着它的你,你逃不掉,你只能面对这一切,庾葬的诅咒就在你的血脉里…带上它,以萧家的名义,继续向着光明前进吧!”
绷带下的纹路突然疯狂跳动,刺痛感传遍全身,萧相离握着“断魂”,终于明白母亲的叮嘱,也知道了自己能看见黑影的原因——他是萧家的人,天生就要和这些“东西”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