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的雨,总带着一股潮湿的奢靡气
春溪庄园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时,沈星晚正攥着请柬的指尖泛白。黑色丝绒长裙是她能拿出的最体面的行头,洗得有些泛旧,却被她熨得平整,耳垂上的哑光墨玉耳坠轻轻晃动——那是母亲的遗物,曾被她典当在旧货市场的角落,又靠着三个月不吃晚饭的工钱,咬牙赎了回来

庄园里灯火璀璨,水晶灯的光映着草坪上的香槟塔,折射出晃眼的光晕。男人们穿着高定西装,女眷们的礼服裙摆缀满碎钻,连空气里都飘着金钱与权力的味道。沈星晚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在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半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写着四个字
辩玉真章
这是沈家最后的东西了
五年前,沈氏集团还是星洲玉石行业的龙头,父亲沈敬之凭着一手辨玉绝技,垄断了大半缅甸老坑料的货源。直到秦叔远联合几家财阀,用一份伪造的走私证据,将沈家推入深渊。父亲锒铛入狱,沈氏破产清算,她从云端跌落,做过玉石市场的分拣工,在珠宝店当学徒,被石屑磨破过手指,被同行排挤过,却硬是靠着这半本残书,摸爬滚打活到了今天
春溪赌石宴,是星洲顶级财阀的名利场,也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要在这里,找到秦叔远构陷沈家的证据,更要夺回,属于沈家的一切
“这位小姐,请出示您的请柬。”侍应生礼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星晚递过请柬,指尖的薄茧擦过侍应生的手套。对方扫了一眼请柬上的名字,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那是临时增补的名额,靠着她前几日在玉石市场,帮春溪庄园的管家切出一块高冰种翡翠,才换来的机会
她刚踏进宴会厅,目光便被东侧休息区的身影吸引
金俊勉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轻点着平板电脑,眉眼间透着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稳。他身侧的金珉锡旁边放着一堆毛料分析报告,时不时低声几句,语气里满是专业与严谨。而金俊勉身后的都敬秀,站姿笔挺如松,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无关的纷扰尽数隔绝在外。
这便是星洲九大财阀继承人里,谋定后动派的核心。他们是这场赌石宴的定盘星,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沈星晚收回目光,刚想找个角落暂避锋芒,一道戏谑的声音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
秦叔远端着香槟杯,慢悠悠地晃过来,身后跟着几个跟班,“真是稀客,我还以为,沈家早就没人敢踏足这种场合了。”
男人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肚腩微微凸起,眼神里的恶意毫不掩饰。沈星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强装镇定
“秦总说笑了,如今的沈氏,虽不比当年,但一块入场券,还是拿得出的。”
“哦?是吗?”秦叔远挑眉,目光落在她泛旧的长裙上,嗤笑一声,“我倒是好奇,沈小姐是拿什么换的入场券?不会是……”他故意顿住,眼神扫过她的全身,语气里的轻佻,让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沈星晚的脸瞬间涨红,攥着请柬的手微微颤抖。她想反驳,想骂回去,可五年的底层生涯教会她,硬碰硬,只会死得更惨。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隔着人群传了过来
“秦总这话,未免太失风度。”
金俊勉不知何时站在了毛料展区的入口,金珉锡收起平板站了起来 都敬秀的目光落在秦叔远的跟班身上,带着无声的警告。他穿着一身深棕色西装,袖口露出一截熨帖的衬衫,眉眼清隽,气质沉稳,手里正把玩着一块巴掌大的毛料。

秦叔远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挤出一抹笑
“金总,我不过是跟沈小姐开个玩笑。”
金俊勉“玩笑?”
金俊勉缓步走过来,目光落在沈星晚攥紧的手上,声音平静无波
金俊勉“秦总觉得,拿别人的家族兴衰当玩笑,很有趣?”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秦叔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沈星晚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她抬起头,对上金俊勉的目光,轻声道
沈星晚“谢谢。”
金俊勉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口袋里露出的半本书页上,眼神微微一动。他认得那本书的装帧,那是沈家祖传的《辨玉真章》,当年父亲还曾向沈敬之借过,研究了整整三个月
金俊勉“这块料,你怎么看?”
金俊勉忽然递过手里的毛料
那是一块会卡场口的料,皮壳粗糙,蟒带散乱,看起来平平无奇。周围有人低声议论,说金总怕是看走了眼,这种料,多半是废料
沈星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尖触到毛料的瞬间,熟悉的粗糙感传来,她的眼睛亮了亮。她凑过去,仔细观察着皮壳上的松花,又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一处不起眼的凹痕,眉头渐渐舒展
沈星晚“这是块蒙头料”
她抬起头,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笃定
沈星晚“皮壳虽糙,但凹痕处有细沙,是‘脱砂’的迹象,顺着这里切下去,应该能出高冰种,而且……”
她顿了顿,指尖点在一处松花密集的地方
沈星晚“这里,藏着飘蓝花。”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有人不信,有人质疑,说一个落魄千金,懂什么赌石
金俊勉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没说话,只是对身后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立刻上前,拿着解石刀,顺着沈星晚指的位置,轻轻划了一道线
沈星晚的心跳得飞快,她攥着口袋里的《辨玉真章》,手心沁出了汗。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权贵面前,展露自己的本事。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成功,还是又一次的羞辱

直到解石师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响了起来——
“涨了!真的涨了!高冰种飘蓝花!”
宴会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沈星晚看着那块切开的毛料,澄澈的蓝花在冰种的质地里流转,像一汪藏在石头里的湖水。她的眼睛,慢慢湿润了
五年了
她终于,在这片名利场里,站稳了第一步
金俊勉看着她眼底的泪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伸出手,递过一杯温水
金俊勉“沈小姐,恭喜。”
沈星晚接过水杯,指尖的温度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抬起头,撞进金俊勉深邃的眼眸里,忽然觉得,这场凶险的赌局,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孤单
而露台的阴影里,一道身影倚着栏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低声自语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