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碎片

青初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透明人影爬过的地方，空气像是结了层薄冰，带着种非人的黏腻感。她贴着斑驳的墙根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砖面，才敢大口喘气——那东西没有五官的“脸”似乎转向了她，却又径直爬了过去，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带着磷光的轨迹。

等那道影子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青初才敢挪动脚步。东侧走廊比想象中更深，昏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她攥紧了藏着小蛇的袖口，指尖被蛇鳞的凉意激得清醒几分。系统说过，找到哪怕一封碎片，也能暂时免于惩罚。可这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上的钝响，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一道昏黄的光突然从走廊尽头的门缝里漏出来，像只勾人的手。

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老骨头在呻吟。屋里没有灯，只有一架老式钢琴立在中央，琴盖敞开着，黑白琴键在微光里泛着冷寂的光。下一秒，琴键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音符淌出来的瞬间，青初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更诡异的力量——她的脚像生了根，手臂僵在身侧，连眼球都没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架钢琴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弹出一段既悲伤又欢快的旋律。高音区的跳音像热恋时雀跃的心跳，低音区的颤音又像被误解后压抑的呜咽，两种情绪拧在一起，缠得人胸口发闷，却又该死的好听，像有人把一整段爱恨嗔痴都揉进了黑白键里。

她就那样站着，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那股束缚力才骤然消失。灯光“啪”地灭了，屋里重新坠入黑暗，刚才的光亮仿佛一场幻觉。

青初踉跄着后退半步，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钢琴时，她猛地顿住——琴架上放着个粉红色的信封，边角烫着精致的蕾丝，在惨白的光线下透着种不合时宜的甜腻。

这么容易？

她刚伸出手，左臂突然一阵躁动。小蛇“嘶”地吐了下信子，蛇身绷得笔直，脑袋死死对着那封情书。青初的指尖在离信封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下一秒，那粉色信封突然鼓胀起来，蕾丝边缘裂开无数细密的口子，“啪”地绽开成一张布满尖牙的巨口，猩红的“舌头”是缠绕的信纸，正对着她的手缓缓张开。

是幻觉！青初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那诡异的“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在她视线里扭曲、淡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蛇这才松了劲，又蜷回她的小臂上，只是尾巴尖还在轻轻颤抖。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变得黏稠，带着股铁锈和腐烂花瓣混合的味道。青初的手电筒扫过钢琴旁的矮柜，那里放着本深棕色封皮的笔记本。她走过去拿起，封皮上积着薄灰，翻开第一页，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的少年倚在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侧脸，鼻梁高挺如刀削，眼尾却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弧度，偏偏下颌线又锋利得像精心雕琢过的石膏像——真是少见的、糅合了东方皮相与西方骨相的俊美。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三个字，笔锋凌厉又带着点漫不经心：金泰亨。

是他？这情书和他有关？

青初把照片塞回笔记本，指尖划过空白的纸页。奇怪，明明看着是写满了字的厚度，却连一丝笔迹的印痕都没有。她试着对着手机灯光照，又摸出刚才在走廊捡到的半截蜡烛点燃，橘色的火苗舔着纸页，依旧一片空白。

“难道要用血？”她嘀咕着，突然想起什么，把那张金泰亨的照片放在烛火旁。这一次，奇迹发生了——照片边缘的空白处，慢慢洇出一行字，字迹和背面的签名如出一辙，漂亮得像艺术品：“看到你的那天，我突然有点想被你记住。”

青初盯着那行字，后颈莫名一凉。这语气，这字迹，再配上刚才那首矛盾的钢琴曲……难道是段藏着刀的校园恋？

“恭喜玩家青初、沈卓、林晓找到情书碎片，剩余4/7，倒计时20小时。”系统音突然炸响，惊得她手一抖，照片差点掉进烛火里。

就在这时，袖子里的小蛇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蛇头拼命往她怀里钻，尾巴尖却朝着门口的方向猛甩，像是在催促她快跑。青初心里咯噔一下，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骨头被嚼碎的轻响。那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带着种野兽从沉睡中苏醒的暴戾。

“请各位玩家在12:00前进入宿舍休息，不遵守者，后果自负。”空灵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种不易察觉的笑意，“剩余时间：10分钟。”

青初头皮发麻，抓起笔记本和照片就往外冲。走廊里的挂钟正指向11:50，她凭着刚才来时的记忆往宿舍楼的方向跑，皮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身后那片撕咬声似乎越来越近，连空气都跟着震颤。

宿舍楼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二楼走廊里亮着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青初刚踏上楼梯，就看见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见她过来，默默递了过来。

“刚在楼梯口捡到的，”女生的声音发颤，“好像是……新的规则。”

青初接过纸，借着走廊的灯光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刻上去的：

1. 晚上11点熄灯后，必须上床，不能在宿舍里走动。如果你听到脚步声，那不是你的室友。

2. 不要照镜子。镜子里的你可能会比你先眨眼。

3. 若有人敲门，先问一句“是谁”。如果对方回答你的名字，不要开门。

4. 半夜床帘外若出现影子，不要掀开。它通常只是在确认你有没有睡着。

5. 不要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去厕所。那时候走廊里的灯光会变暗，你可能会走到不属于你的楼层。

6. 若听到宿舍门自动上锁的声音，立刻躺下装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7. 半夜若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应。声音越像你认识的人，就越危险。

8. 如果你醒来发现室友不在床上，不要找。等天亮后，他们会自己回来——或者，回来的“他们”会。

9. 凌晨2点后，不要看窗外。外面站着的人不一定是“人”。

10. 若你在夜里感到被注视，不要回头。保持呼吸平稳，它会以为你还在睡。

最后一个字的笔画像条扭曲的蛇，青初盯着看了两秒，突然听见走廊里的挂钟“当”地敲了十二下。

与此同时，她怀里的小蛇猛地绷紧了身体，蛇头死死抵着她的锁骨，像是在预警着什么。宿舍门“咔哒”一声自己合上了，走廊里的白炽灯突然熄灭，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带着诡异紫色的月光。

那个叫苏晚的女生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快……上床。”

青初被她拽着爬上靠里的上铺，刚钻进冰凉的被窝，就听见宿舍门外传来一阵缓慢的、拖着脚的脚步声。

那声音停在了她们宿舍门口。

然后，有人开始敲门。

笃，笃，笃。

“谁？”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按规则问了一句。

门外沉默了片刻，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温柔得像浸在水里的月光：

“青初，是我啊。”

那声音，像极了照片上那个叫金泰亨的少年，带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青初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怀里的小蛇，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