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陈繁闵的第四天。
清晨的阳光依旧准时透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跳跃在眼睑上。陈繁闵(潜意识里他还是如此认同自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要伸展一下那具高大、充满力量感的身体。
然而,动作做到一半,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阻滞感。
手臂挥动间,触碰到的肩膀不再那么宽阔,胸膛也失去了那种结实的厚度。被子覆盖下的身体,感觉变得……纤薄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将他残存的睡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但视角……似乎低了很多?不再是那种近乎俯瞰的感觉。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而是纤细、白皙、指尖圆润的……属于“陈潇”的手。
“不……不可能……” 一个沙哑的、带着刚睡醒时慵懒,却无比熟悉的女声,从他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坐起,掀开被子低头看去——
平坦的胸膛消失了,恢复了女性特有的柔软曲线。腹部……小腹传来一种熟悉的、微微酸胀的下坠感,那是……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甚至因为不熟悉突然变矮的视角和改变的身体重心而踉跄了一下。
“啪!”
灯光亮起,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带着惊惶失措的、属于陈潇的、清秀苍白的脸。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身高变回了169cm,宽大的男士睡衣(他这几天晚上都穿着新买的男式睡衣)此刻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显得极不合身。
变回来了……
就在他刚刚开始适应,甚至开始享受作为“陈繁闵”的一切——那自由的力量感,那无需担忧月经困扰的轻松,那高大身躯带来的全新视角——的时候,他竟然变回来了!
巨大的失落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扶着洗手台,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仿佛隔了一层迷雾的女孩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四天的经历,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不,不是梦。
卫生间角落里还放着装着男装和新内裤的购物袋,手机里还有那通和方静尴尬的通话记录,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具高大身躯的记忆……以及,最初那个站在马桶前,震惊而笨拙地探索着陌生身体的触感,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
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变回来?
陈潇(她必须重新接受这个身份)茫然地走到客厅,颓然坐在沙发上,试图理清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开始变化的时间点……是那天晚上,她痛经最严重的时候,对着流星许愿之后。
变回来的时间点……是现在。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的电子日历,又摸了摸小腹那熟悉的酸胀感。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的月经周期一向规律。上次月经是……
她猛地拿起手机,翻出记录生理期的APP。
开始变成陈繁闵的那天——正是她上次月经来潮的第一天,痛得最厉害的那个夜晚。
而现在变回陈潇的今天——按照周期推算,正是她这次月经刚刚彻底结束的日子!
APP上清晰的日期标记,与小腹那标志着月经完全干净的轻微残留感,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陈潇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而收缩。
规律……竟然是这样的?!
变身,发生在月经来临、身体陷入周期性痛苦和虚弱的时候。
恢复,发生在月经结束、身体摆脱这一困扰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冰凉,又觉得无比讽刺。
她许愿“如果我是男生就好了”,本是为了永久摆脱这种每月一次的折磨。可这愿望实现的方式,竟然如此具有周期性和……临时性?!
它并非将她彻底变成男性,而是在她作为女性最痛苦、最脆弱的那几天,将她暂时性地变成了男性——陈繁闵。一旦女性的生理周期结束,身体恢复“正常”,她就又会变回陈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无法永久地成为陈繁闵。
意味着每个月,她都要在“陈潇”和“陈繁闵”之间切换。
意味着那短暂的自由、力量和全新的体验,只是痛苦间隙的喘息,如同灰姑娘的魔法,会在特定时间失效。
巨大的失落感再次袭来,比刚才更甚。她才刚刚尝到作为男性的滋味,才刚刚开始接受并喜欢上那个高大、俊朗、无拘无束的自己……
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感受着这具恢复了女性特征、并且即将(或者说,已经)为下一次周期性情感受苦做好准备的身体,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这算什么?一个恶作剧?一个限定体验卡?
窗外阳光明媚,但陈潇的心里却布满阴霾。她知道了真相,但这真相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带来了更深的迷茫和纠结。
下一次月经来临之时,陈繁闵会再次出现吗?
而她,陈潇,又该如何面对这种周期性的、双重身份的人生?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在无声移动,照亮了角落里那些属于“陈繁闵”的衣物,仿佛在提醒着她,那短暂而真实的四天,并非幻梦。而即将到来的,是漫长的,属于“陈潇”的,等待下一次“变身”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