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逃回公寓时,浑身已经半湿。
她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胸口的起伏剧烈得像要炸开。雨丝顺着发丝滴落在昂贵的西装裤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可她顾不上这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巷子里的画面——林薇薇踮脚拂雨的亲昵,陆烬眼底翻涌的怒意,还有那该死的、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眉眼。
替身。
这个词像魔咒,在她心头盘旋不散。
她以为自己早已对陆烬的一切免疫。三年来,她把所有精力扑在工作上,从一个青涩的新人熬成南城最年轻的女总裁,就是为了用忙碌麻痹那些不敢触碰的过往。可直到今晚,亲眼撞见那一幕,她才发现,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情愫,不过是被一层薄冰覆盖,稍稍触碰,就碎得彻底。
苏晚缓了许久,才撑着门板站起来,走进浴室。
热水哗哗地淋下来,冲刷着冰凉的皮肤,却浇不灭心底的燥热。她闭上眼,三年前的雨景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教堂门口,陆烬满身狼狈地冲过来,手里攥着一枚廉价却闪着光的戒指,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执拗与卑微。
“晚晚,别走,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当时的她,被他身后那些复杂的关系吓得节节败退,只丢下一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堂,哪怕里面根本没有等待她的新郎。
她以为自己选了最安全的路,却没想到,这三年的午夜梦回,全是他攥着戒指的模样。
洗完澡,苏晚裹着浴巾出来,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摸向玄关的水果刀——独居多年,她早已养成了警惕的习惯。
可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时,她的动作却顿住了。
巷口的路灯昏黄,陆烬还站在楼下,浑身湿透,黑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肩背线条。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仰头望着她的窗户,眼神专注得吓人。
苏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怎么还没走?
难道是为了向她解释?还是……为了那个叫林薇薇的姑娘?
不等她想明白,就看见陆烬抬手,将手里的纸袋放在了她的门口,然后后退几步,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着那扇紧闭的门。
苏晚咬着唇,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
纸袋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她弯腰拎起来,指尖触到里面温热的触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还有一盒包装精致的草莓蛋糕——那是她三年前最爱的口味,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
蛋糕盒底下,还压着一盏小小的暖光灯,充电款的,开关一按,就发出柔和的暖黄色光晕。
苏晚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怕黑。
这个秘密,只有陆烬知道。
三年前,她加班晚归,总是不敢走黑漆漆的楼梯,陆烬就每天在楼梯口等她,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暖光灯,笑着说:“晚晚,有我在,不怕。”
原来,他都记得。
记得她爱喝的姜茶,记得她爱吃的蛋糕,记得她怕黑的软肋。
可他既然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找一个替身?
苏晚抱着纸袋,靠在门框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温热的姜茶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却暖不了那颗被矛盾撕扯的心。
她抬头看向楼下,陆烬还站在那里,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进衣领里。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的窗户上,哪怕看不到她的身影,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苏晚忽然想起,刚才在巷子里,他说“我和她没关系”时,眼里的急切和慌乱,不像是装的。
难道……是她误会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林薇薇的眉眼那么像她,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那么亲昵,不是替身是什么?
陆烬一定是恨极了她,所以才找个和她相似的人,故意在她面前晃悠,报复她当年的绝情。
苏晚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她转身关上房门,将那盏暖光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蛋糕和姜茶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不能再被他影响,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楼下那道身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安宁。她忍不住爬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下看。
陆烬还在。
他似乎累了,靠在墙上,头微微垂下,肩膀有些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忽然想起助理今天说的话,说陆烬这三年过得并不好,接手家族生意后树敌无数,几次遭遇危险,都是九死一生。
他明明可以过得很好,明明可以找一个比她好千倍万倍的人,为什么还要揪着她不放?
苏晚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
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迟早会被他一点点攻破。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苏晚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身影渐渐站直,他抬头望了一眼她的窗户,然后转身,缓缓走进了晨雾里。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苏晚才缓缓闭上眼。
她知道,这场拉扯,才刚刚开始。
而她,似乎早已在这场名为“陆烬”的执念里,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