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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雪中为你送炭

与故重拾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窗帘拉得严实,只漏进一丝灰蒙蒙的光,落在夏黎苍白如纸的脸上。

江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底的红血丝缠缠密密,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几天下来,她像是老了好几岁。她轻轻攥着夏黎微凉的手,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女儿手背凸起的骨节,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寂静的病房里低低回荡:

“桉桉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爱缠着我,要我给你扎羊角辫,扎得歪歪扭扭的,你还臭美得不行,跑到镜子前照了半天……”

她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砸在夏黎的手背上,温热的,却烫得她心口发疼。“那时候你多乖啊,会把幼儿园发的小饼干偷偷塞给我,说妈妈上班辛苦……”江媛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是妈妈没用,是妈妈当年瞎了眼,才会栽在夏永和那个畜生手里……”

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年那个对她虚情假意的男人,怎么就把阴狠的目光转到了女儿身上。那些年她忍气吞声,不过是想护着夏黎安稳长大,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护住她。

江媛俯身,将脸贴在夏黎的手背上,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哭声闷在喉咙里,听得人心头发紧:

“桉桉,你醒醒好不好?妈妈求你了……要是能替你,妈妈宁愿躺在这张床上的是我……”

是啊,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能一命换一命,那医院的天台,早就站满了心甘情愿的母亲。她们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苦都可以吃,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顺遂,一生安康。

病房里只剩下江媛压抑的啜泣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走廊里的脚步声又急又重,带着风似的卷到病房门口,“砰”的一声撞开了虚掩的门。

徐安然闯进来的时候,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泛着红的脸颊上,外套的拉链拉到一半,领口歪歪斜斜,手里的帆布包带子还缠在手腕上,显然是接了电话就往外冲,连口气都没喘匀。她的目光在病房里一扫,瞬间就钉在了病床上——夏黎安静地躺着,脸色白得像纸,连平日里微微抿着的唇都没了半点血色,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触就碎。

“桉桉……”

徐安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出来时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颤音。她踉跄着扑到床边,膝盖撞到床沿,疼得她龇了龇牙,却半点没在意。她伸出手,指尖抖得厉害,悬在夏黎的脸颊上方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落下去,轻轻碰了碰那片冰凉的皮肤。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落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江媛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着眼前这个和女儿最要好的姑娘,喉咙哽咽得厉害,只能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安然……”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徐安然的泪闸,她再也忍不住,捂住嘴蹲下身,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听得人心头发紧,那些鲜活的画面,和眼前苍白沉寂的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徐安然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声音嘶哑却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

“阿姨,你真的不报警吗?”

“安然,阿姨想过,但如果失败了,我不知道夏永和会怎样置于我们于死地,而且阿姨也没证据,打官司我们也请不了好律师,我们只能忍,我本想着带到阿黎长大,有了本事去了国外,离家越远越好,我就要和夏永和同归于尽了。”江媛叹息到胃疼。

“可再这样下去,桉桉还怎么平安长大?”

“阿姨也在想啊,阿姨也没有办法啊,阿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媛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喉咙里爆发出压抑许久的呜咽。那哭声起初还带着克制,到后来彻底溃不成军,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指缝里汹涌而出,濡湿了掌心,又顺着指尖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哭声里裹着彻骨的绝望,连窗外的风声,都被这悲恸压得黯然失色。

徐安然看到这里赶忙去安慰,尽管她也心疼,但她也要照顾好母女俩的情绪。

“阿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还你们母女俩清白的。”

“安然,你有这心,阿姨已经很感动了,但你太小了,我不能把你牵扯进去,这样对不起你的家人,对不起你的未来。”江媛抽泣着,抬眼欣慰地看着安然,但看着眼前这位鲜活又明亮的女孩子,不忍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斜斜地切割出明暗两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尘埃的味道,呛得徐安然鼻腔发酸。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指尖颤抖着摁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哽咽先一步溢出来。

“祁怨……”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尾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视线黏在病房紧闭的门板上,夏黎苍白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晃,

“你知不知道,夏黎她住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攥着手机的掌心沁出冷汗,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撞得她肋骨生疼。

“她情况很不好……”

徐安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她仰起头,拼命把那股热意往回咽,喉咙却堵得发慌,

“祁怨,我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帮帮她,求求你帮帮她……”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洁白的大褂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水渍。那些平日里死死压在心底的惶恐和绝望,此刻全都借着这一声声哀求倾泻而出,她甚至顾不上体面,只一遍遍地重复:

“求求你,救救夏黎,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电话那头的祁怨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哀求,握着手机的指节缓缓收紧,骨节泛白。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成一片坚硬的决绝。原本还在摇摆的念头,被徐安然这一声声泣血的恳求彻底钉死,他薄唇紧抿,心中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祁怨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铅块,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字句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重得砸人心扉:“让她等我。高考之前,她一定会平安的。”

末了,他加重了语气,语气里淬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决绝:“我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帮她。”

祁怨神情恍惚,思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回了多年前的深冬。

那年也是这样漫天飞雪,鹅毛大的雪片簌簌往下落,很快就把整座城市裹成了一片苍茫的白。他被祁岩山毫不留情地赶出祁家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寒风像刀子似的往骨缝里钻。他孤零零地坐在街头的长椅上,长椅积着薄薄一层雪,冻得他脊背发麻。昏黄的街灯透过漫天风雪落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勾勒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眉骨锋利,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下颌线清晰利落,明明是少年人的模样,却浑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雪越下越大,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襟,指尖早就冻得通红僵硬。他就那样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脑子里一片混沌,心里翻涌着委屈和不甘,还有被至亲抛弃的刺骨寒意。

就在这时,一道温软的声音忽然自身侧响起,像冬日里一缕猝不及防的暖阳:“给你,这个。”

祁怨猛地抬眼,撞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娇柔的小姑娘,穿着厚厚的粉色羽绒服,像个圆滚滚的团子,手里正捧着一个热乎乎的暖手宝,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条格子围巾。

“不用你管。”祁怨别开脸,声音冷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夏黎却没被他的冷淡吓跑,反而往前又凑近了两步,把暖手宝往他面前又递了递,暖手宝散发出的热气氤氲在冰冷的空气里。

“天太冷了,你穿着这么少,会冻坏的。”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似的,

“你拿着吧,我家里还有好多呢,这个暖手宝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特别保暖。”

夏黎踮着脚,把暖手宝往他怀里塞,软乎乎的声音裹着雪粒的清冽,

“围巾也是妈妈织的,很厚实,你围上就不冷啦。”

祁怨死死抿着唇,偏着头不肯看她,单薄的卫衣下摆被寒风卷得翻飞,露出一截瘦削却线条利落的腰。他能感觉到怀里暖手宝散出的热度,一点点烫着他冰凉的皮肤,连带着心尖都泛起一丝微痒的暖意。

“我不要。”

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比刚才柔和了几分,眉峰不自觉地蹙着,透着一股别扭的劲儿。

夏黎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拒绝,直接把围巾往他脖子上绕。小姑娘的手指纤细柔软,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祁怨的身体猛地僵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墨色的眸子微微睁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看,多合适。”

夏黎后退半步,仰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鼻尖冻得红红的,

“你别坐在这儿啦,雪越下越大,会生病的。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热汤面可好喝了,我请你吃吧?”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这漫天风雪里,执拗地烧着,硬是要焐热他那颗冰封的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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