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绝望，渗进骨髓。

瓷盯着重症监护室玻璃窗后爷爷枯槁的脸，指尖在口袋里掐得发白。

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规律地响着，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也像在榨干他账户里最后一滴血。

“特效药，一天一支，一支三万。”

主治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

“毒素是复合型的，目前没有根治手段。最多……再撑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万。

瓷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何家小姐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以及那句带着甜腻恶毒的话——

“谁让你抢走了我哥哥的第一？那老东西要死了，开不开心？”

证据？没有证据。

监控“恰好”坏了，目击者“突然”失忆，何家在当地树大根深，他一个从山沟里考出来、刚毕业还没找到稳定工作的学生，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

报警的结果，是那个老警察私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

“小伙子，有些事……算了吧。不过，有个法子，虽然危险，但可能有用。”

他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印着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logo，底下是两行字：

【副本的混乱party】内测资格申请

——为无处申诉的冤屈，提供最后的“公平”。

“把她的名字填进去，如果她真有罪，游戏会审判她。如果她进去了，你作为受害者，也会得到一个……进入游戏的资格。”

老警察声音压得很低，

“但你要想清楚，这游戏进去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时间流速也不一样，里面三年，外面才一年。”

瓷接过那张纸。纸的触感很奇怪，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

三个月，九十万。

他在医院走廊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才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在申请人一栏，一笔一划写下何家小姐的名字，在受害者栏写下自己和爷爷的名字，在诉求栏只写了两个字：

“公道。”

按下提交的瞬间，纸张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盘旋着钻进了他的手机。

屏幕上，一个无法删除的APP图标悄然浮现——正是那个黑色漩涡。

等待审判结果的一周，瓷白天兼职打工，晚上守在爷爷床边，几乎没合过眼。账户里的数字以惊人的速度缩水，爷爷的呼吸却一天比一天微弱。

第七天，手机震动。

屏幕自动亮起，黑色漩涡旋转着展开，变成几行血红色的字：

【审判通过】

被申请人：何某某，罪名成立。

申请人：瓷，符合“无罪执行者”条件，获得“穿越游戏者”资格。

游戏开启倒计时：30天。此期间，申请人直系亲属（爷爷）生命体征将由游戏系统暂时维持，消耗游戏积分抵扣。

30天后，强制进入。祝您游戏愉快。

几乎同时，护士急匆匆跑过来：

“瓷先生！你爷爷的体征……突然稳定了！虽然还没醒，但所有指标都停止恶化了！”

瓷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这是是机会，也是深渊……

他用最后的时间安排好爷爷的看护，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换成现金存进医院账户。

然后，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个深夜，他躺在那间租来的、仅有十平米的出租屋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漩涡越来越快，最后吞噬了所有光线。

失重感传来，耳边是无数嘈杂的、充满怨念的哭嚎和嘶吼。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中。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湿冷粘腻，吸入肺里带着铁锈和腐烂的混合气味。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个半透明的银色手环自动扣合，屏幕上流光溢彩，浮现出一行字：

【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欢迎来到“副本的混乱party”，穿越游戏者——瓷。】

【我是您的个人辅助系统，您可以为我命名。】

瓷看着那行字，沉默了两秒，声音有些沙哑：

“安平。”

【命名成功。小真·安平，为您服务。】

手环的光芒柔和了些，一个平静的、听不出性别年龄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新手引导开始：您已进入游戏初始安全区外围。雾气具有污染性，长时间暴露或躯干部位接触雾气会导致异化。请尽快寻找并进入最近的“副本之窗”，完成您的第一个新人副本，以获取“安全屋”，这是您在游戏世界生存的基础。】

“副本之窗在哪？”

【正在扫描……左前方11点方向，直线距离约80米，存在不稳定空间波动，判定为新人副本入口。请小心，雾气中可能存在低等级“现实怪物”。】

安平话音未落，瓷就听到左侧雾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条湿滑的触手在地面拖行。

他没有犹豫，拔腿就往11点方向跑。身体比大脑先动，多年独立生活锻炼出的警觉和求生本能此刻发挥了作用。身后的拖行声加快了，还夹杂着“嗬嗬”的怪异喘息。

80米不远，但在浓雾和未知的追击下显得格外漫长。就在他感觉那湿冷的气息几乎要贴上后背时，前方雾气突兀地出现一个旋转的、边缘闪烁着暗蓝色电光的“窗口”，窗口内是另一幅景象——一个看起来普通、却莫名透着死寂的客厅。

瓷纵身一跃，撞进那片暗蓝。

天旋地转。

脚踏实地时，他已经站在了那个客厅里。身后的“窗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紧闭的、褪了色的防盗门。客厅很安静，安静得诡异。老旧的挂钟停在三点一刻，茶几上摆着半杯浑浊的水，沙发上随意扔着一件儿童外套。

【新人副本载入……】

【副本名称：“家”的规则】

【类型：规则怪谈（家庭）】

【难度：E（新手引导）】

【任务目标：存活至“家人”归来，并遵守“家”的规则。】

【提示：规则写在便签上，请仔细寻找。违背规则可能导致“污染”或直接触发“家人”的怒火。】

安平的声音适时响起：

【新手副本难度较低，但规则具有绝对性。请谨慎探索，尽快找到规则便签。】

瓷定了定神，在书房找到了黄色便利贴，上面歪斜地写着七条规则，核心是保持安静、遵守“家人”的古怪习惯、夜间锁门。他记下规则，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

下午三点，主卧传来撞墙声，他保持沉默。随后姐姐房门缝后的眼睛，他也只是垂眸无视。

四点，“爸爸”看报纸的身影出现，他绝不看报纸背面。弟弟邀请捉迷藏，他在吊柜里找到了那张惨白的孩童脸，完成了“找到他”的指令。

晚餐时，他强忍着吃了两口那气味可疑的食物，在引发“家人”不满前及时退回次卧反锁房门。

夜间，门外各种诡异声响不断，他背靠门板，一动不动，直到凌晨。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从木板窗缝隙透入时，安平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副本核心规则“存活至家人归来”已达成。副本“家”的规则即将结束。正在生成通关奖励……】

景象扭曲褪色，瓷站在灰色平台上，面前漂浮着一白一绿两个光团，身后出现一扇朴素的木门，挂着【安全屋·未命名】的牌子。

【恭喜您完成新人副本。获得基础奖励：安全屋（个人副本）永久所有权。获得通关宝箱：白色宝箱×1，绿色宝箱×1。请为您的新安全屋命名，并选择放置地点。】

安平的语调依然平静。

“就叫……‘归处’吧。”

瓷看着那扇木门，低声说。他选择将安全屋安置在平台上。

木门实体化，推开后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空房间，空气清新，隔绝雾气。房间中央飘浮着安全屋核心光球。

【安全屋“归处”已激活。基础功能：储存（10立方米）、空气净化（等级1）、简易修复。可通过投入“凝晶”与特定资源升级。】

安平介绍道，

【请领取您的通关宝箱。】

白色宝箱开出了水、压缩饼干、能量棒、换洗衣物等生存资源。绿色宝箱里是几捆暗红草药、一小瓶银色粘液、几片符文碎骨。

【白色宝箱：生存资源。绿色宝箱：建造材料。您获得的是“造血符”的绘制材料，常用于血腥暴力类副本，可临时提升血液再生与携氧能力，抵御失血负面状态。】

安平解释道。

瓷不需要这些特定材料，

“能交换吗？”

【可以。系统提供线上交易平台。您可以通过我生成临时联络终端。形态建议：平板，便于浏览与操作。】

手腕上的安平手环光芒流转，一个轻薄银色平板出现在瓷手中。屏幕亮起，是简陋论坛界面。他点进交易区发布信息：

【卖家：用户_73540】

出售：造血符全套绘制材料（绿色宝箱产物）。

需求：等价值生存资源（水、食物、基础武器优先）。

备注：可私聊。

信息刚发出，私聊弹出。

【用户_20917】：“材料我要了。怎么换？”

瓷：“你出价。”

对方：“500ml纯净水×3，高能压缩饼干×10，多功能军刀×1。这是我能拿出的、价值最接近的生存包。”

瓷评估后同意。通过双方小真确认，传送完成。他收到了背包，材料消失。

他又发了条消息：“多谢。以后有需要可以再联系，交换物资或者情报都行。”

私聊另一端，一个刚给自己手臂伤口裹的绷带打结的银发面具青年——俄，他看到消息后顿了一下，对脑海中的系统说：

“米沙，回复他：‘可以。我叫俄。有需要会找你。’”

【已发送。】

瓷看着简洁回复，关掉平板，环顾空荡的“归处”。

第一步，活下来了。

他握紧口袋里的军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

游戏，才刚刚开始。

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