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差事比长信宫要清闲些，却宫要清闲些，却也更难熬。苏清鸢每日的任务，便是整理国师书房里的那些“星象文书”——实则是陈默系统运行的代码底稿，还有他记录的能量收集日志。她低着头，指尖拂过那些写满0和1的帛书，眼底藏着冷光，每一个字符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暗中拆解着系统的逻辑架构。
陈默对她算不上信任，却也没过多提防。在他眼里，苏清鸢不过是个没了爪牙的穿越者，一个能避开系统能量检测的“漏洞体”，留着她，或许能在系统崩溃时，成为他最后的保命符。他偶尔会叫苏清鸢到星盘前，看着她笨拙地摆弄那些宝石，冷笑着指点几句，言语间满是对这个世界的轻蔑。
苏清鸢默默忍受着，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逃出钦天监，去见渊王萧彻的契机。
这个契机，在三日后悄然而至。
边境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北狄铁骑突袭大渊边境，连破三座城池，守将战死，十万大军折损过半，边城的烽火，已烧到了京城的眼皮底下。
消息传入皇宫的那一刻，整座紫禁城都陷入了恐慌。皇帝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将奏折摔得粉碎，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出声请战。大渊王朝承平日久，军中早已没了能征善战的将领，唯一能与北狄抗衡的，只有被流放七年的渊王萧彻。
可皇帝不敢召他回来。七年前，萧彻率领铁骑平定南疆叛乱，班师回朝时，百姓夹道相迎，山呼“渊王千岁”，那声势，险些盖过了皇宫里的龙椅。皇帝忌惮他的兵权，更忌惮他的民心，随便寻了个“擅动兵戈”的罪名，将他贬去了京郊的渊王府，形同软禁。
钦天监里，陈默正站在星盘前，指尖划过那些闪烁的宝石，系统界面上，“边境战乱”的字样旁，跳动着一串红色的数字——那是朝臣们的恐慌情绪值，正在疯狂飙升。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战乱越甚，人心越乱，他能收集的能量就越多。
“苏清鸢。”陈默头也不回地开口，“把这份星象奏折送到兵部，告诉他们，三日之内，必有一场大雪，北狄的铁骑会被困在雁门关外，让他们不必急于出兵。”
苏清鸢心里一动。去兵部送奏折，要经过京郊的渊王府，这正是她等了许久的机会。她躬身应下，接过那份写着星象推演的奏折，指尖触到帛书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上面不仅有星象的内容，还夹着一张陈默写给兵部尚书的密信——想来是要拉拢兵部，为日后篡权铺路。
她将奏折揣进怀里，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宫装，又从袖中摸出那枚刻着复杂纹路的墨玉，贴身藏好。这墨玉是她穿越时带来的，能隐隐屏蔽系统的检测信号，有它在，陈默就察觉不到她的行踪偏离。
出宫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例行检查，见她是钦天监的宫女，又拿着国师的令牌，便没多盘问，挥手放行了。
京城的街道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百姓们行色匆匆，脸上满是惶恐，街边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只有几家茶馆里，还传出零星的议论声，都在说着北狄入侵的事，说着那个被流放的渊王萧彻。
苏清鸢加快了脚步，沿着官道往京郊走去。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落在她的发髻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官道两旁的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极了那些在宫里挣扎求生的穿越女。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地，便看见了渊王府的轮廓。那是一座破败的府邸，朱红的大门早已褪色，门环上生满了铜锈，门楣上的“渊王府”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府墙的墙头，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只有墙内探出的一枝红梅，开得艳烈，在白雪的映衬下，像一抹凝固的血。
苏清鸢走到门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环。铜环碰撞木门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等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老仆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你是谁？渊王府已经许久不待客了。”
苏清鸢取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烦请老管家通传一声，就说宫里来的人，有要事求见渊王殿下，事关大渊的生死存亡。”
老仆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是宫女打扮，却气度沉稳，不像是来捣乱的，便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府里。
苏清鸢站在门外，雪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雪粒，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她拢紧了衣领，目光落在府内的景象上——庭院里的石板路，长满了青苔，几间厢房的屋顶，漏着天光，只有正厅的方向，还透着一点微弱的烛火。
片刻后，老仆走了出来，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让你进去。”
苏清鸢迈步走进府里，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她走得小心翼翼。庭院里，一株老梅树开得正盛，树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旧袍的男子，正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他背对着苏清鸢，身形挺拔，肩上落了一层雪，却浑然不觉。风吹过，掀起他墨色的长发，露出后颈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七年前平叛时，留下的刀伤。
“坐。”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酒意，却依旧透着一股桀骜的英气。
苏清鸢走到石桌前，没有落座，而是屈膝行礼：“奴婢苏清鸢，见过渊王殿下。”
萧彻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向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如寒潭，里面藏着边关的风霜，藏着朝堂的算计，藏着无尽的隐忍。他的眉眼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目光落在她身上，像两把冰冷的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宫里的人？”萧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酒液顺着他的喉结滑落，“是皇帝派你来的？还是国师派你来的？来试探我，还是来劝我出兵？”
苏清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奴婢既不是奉陛下的命令，也不是奉国师的命令，奴婢是为大渊的百姓，为殿下的冤屈，而来。”
萧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一个宫女，也敢说这样的大话？渊王府的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你要是来消遣本王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苏清鸢没有动，她从怀里掏出那份奏折，又摸出那张陈默写给兵部尚书的密信，一起放在石桌上：“殿下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赶奴婢走。这是国师陈默写给兵部尚书的密信，上面写着，他要借着北狄入侵的机会，拉拢兵部，掌控兵权，然后篡夺皇位。还有这份星象奏折，所谓的‘三日大雪，北狄被困’，不过是他的谎言，他要的，是看着大渊的百姓流离失所，看着陛下束手无策，好坐收渔翁之利。”
萧彻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密信上，他伸手拿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密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是陈默的笔迹。七年前，他被贬斥，就是陈默在皇帝面前进言，说他“命格犯冲，会动摇国本”。
“陈默……”萧彻的指尖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的，是掌控整个大渊王朝。”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惊天的秘密，“殿下，国师陈默，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一个名为二十一世纪的地方，是个顶尖的程序员。他在宫里布下了一个‘穿越女续命系统’，将那些从同一个世界穿来的女子，当成能量源，收集她们的情绪能量，为自己续命。那些死去的宫妃，那些被赐死的女子，都是他系统里的牺牲品。”
萧彻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你说什么？穿越女？续命系统？这……这怎么可能？”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想起了乱葬岗上的那些木牌，想起了那些枉死的同胞，“奴婢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三年前，一场意外，穿到了这个世界，成了长信宫的宫女。奴婢亲眼看着九十九个同胞，死在陈默的手里，死在他的系统之下。他把大渊王朝当成了他的猎场，把人命当成了他的玩物！”
她从怀里掏出那枚墨玉，放在石桌上：“这是奴婢穿越时带来的信物，能屏蔽他的系统检测。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宫里的乱葬岗看看，那里，埋着九十九个穿越女的尸骨，每一块木牌上，都写着数字。”
萧彻拿起那枚墨玉，指尖触到上面的纹路，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在苏清鸢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褪去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凝重。
“你想要本王做什么？”萧彻的声音低沉，“你应该知道，本王现在就是个废人，手里没有兵权，身边没有亲信，连出府都要受皇帝的监视。”
“殿下不是废人。”苏清鸢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殿下在边境七年，百姓们感念你的恩德，军中还有不少旧部，只等你一声令下。陈默的系统，虽然厉害，却并非无懈可击，奴婢已经找到了它的核心漏洞。只要殿下能借平叛之名，重掌兵权，奴婢就能在宫里，破解他的系统。我们联手，里应外合，定能铲除陈默，还大渊一个朗朗乾坤。”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不求别的，只求殿下事成之后，能厚葬那些枉死的穿越女，能为她们讨一个公道。能让这个世界的女子，不再沦为男人的附庸，能读书，能科举，能活出自己的样子。”
萧彻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风霜，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想要匡扶社稷的少年将军。他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他的喉咙，却也点燃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火焰。
他站起身，走到苏清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鹰：“好，本王信你。本王会即刻上书，请战出征。但你要记住，若是你敢骗本王，本王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让你陪葬。”
苏清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的肩头，像是为这场雪中盟约，落下了最好的见证。萧彻转身，看向庭院里的那株红梅，声音铿锵有力：“七年前，本王能平定南疆，七年后，本王照样能击退北狄。陈默也好，皇帝也罢，谁也别想挡着本王的路！”
苏清鸢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红墙之内的代码博弈，边境之上的金戈铁马，即将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破局的战歌。
她将石桌上的奏折和密信收好，揣进怀里，对着萧彻躬身行礼：“殿下，奴婢该回宫了。宫里的事，奴婢会替殿下周旋，只等殿下的好消息。”
萧彻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陈默那个人，心思缜密，别露出破绽。”
苏清鸢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府门外走去。雪地里，她的脚印被风吹着，很快就被新的落雪覆盖，可她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钦天监的烛火还在摇曳，陈默还在等着她回去复命。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躲在乱葬岗上收尸的宫女，她是破局者，是这场博弈里，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清鸢快步走进钦天监，陈默正坐在星盘前，看着系统界面上飙升的能量值，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回来了？”陈默头也不回地开口，“兵部那边怎么说？”
苏清鸢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回国师的话，兵部尚书看过奏折，说会依国师的意思，暂缓出兵。”
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苏清鸢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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