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穿透暮云府的浓雾，沈文渊在书房批阅案卷时，忽听得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他搁下狼毫笔，青瓷茶盏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出案卷上那桩未结的"狐妖食人案"——三日前西市屠户暴毙，十指指甲缝里嵌满暗红毛发，仵作却坚称是野狼撕扯所致。
"沈大人！"衙役撞开雕花木门，额角渗着冷汗，"城西柳员外家...出人命了！"
沈文渊霍然起身，腰间獬豸玉牌撞在檀木案几上。他抓起验尸银针时，瞥见窗外掠过一抹黛色衣角，像极了三年前在雁门关外见过的暗卫服色。这个念头刚起，耳畔又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柳府门前，三十六盏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将"天赐良缘"的喜字映得惨白。沈文渊蹲身查看尸体时，指尖银针突然剧烈震颤——死者柳明远虽面色青紫，但脖颈处却有细如发丝的紫色瘀痕，分明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千蛛万毒手"。
"大人！这是柳家三小姐的绣鞋！"衙役捧着染血的锦缎跪地惊呼。沈文渊接过绣鞋，金线绣着的并蒂莲浸在血泊中，莲心处一点朱砂红得刺目。这针法，与三年前塞外商队遇害案现场的印记如出一辙。
"沈大人好眼力。"清冷女声自月洞门传来，玄色劲装的女子倚着斑驳照壁，腰间短剑的鎏金吞口闪着幽光。她抛来半块焦黑的玉佩，"柳家密室里的东西，可不止这些。"
沈文渊接住玉佩时，瞳孔骤缩。玉佩纹路与当年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残玉严丝合缝，拼合处赫然显出"暮云"二字。他猛然抬头，女子已消失在回廊转角，只余一缕杜若香萦绕鼻尖。
"顾姑娘好手段。"沈文渊对着虚空冷笑，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既能混入柳家密室，又怎会不知这是官家禁物？"
暗处传来轻笑，女子自梁上翩然落下，发间木簪轻晃："沈大人不如猜猜，柳明远死前最后见的是谁？"她袖中滑出一卷泛黄信笺，火折子照亮寥寥数语——"子时三刻，西郊乱葬岗，青玉为凭。"
狂风骤起，信笺无火自燃。沈文渊看着灰烬中浮现的狼头图腾，想起今晨刑部送来的密函：塞北马场近日接连暴毙十八匹战马，伤口皆是...
五更梆子响时，沈文渊在柳家账房发现了更骇人的秘密。成堆的账本下压着本烫金册子，首页画着九宫八卦图，每个方位都标注着人名与日期。当他翻到"惊蛰"那页，指腹突然刺痛——墨迹未干的血指印旁，赫然写着"赵王府"三个字。
"沈大人对这账簿很感兴趣？"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文渊反手将账册掷向梁柱，暗器却擦着顾影的鬓角飞过，钉入她方才倚靠的博古架。鎏金香炉轰然倒地，扬起漫天香灰。
顾影旋身避开毒镖，短剑如游龙直取沈文渊咽喉："沈大人不妨解释下，为何柳家密室的机关图会与大理寺失窃的边关布防图重合？"剑尖挑起他颈间玉佩，"还有这个，真是巧夺天工的赝品。"
沈文渊突然握住她执剑的手，带着剑锋划向自己心口："三年前雁门关外，有个女贼盗走三十六颗漠北王庭的狼首金印。"他眼底泛起血色，"姑娘的剑法，倒是青出于蓝。"
剑锋在皮肉上拖出血痕，顾影突然轻笑："沈大人这伤，可比说书先生的折子戏精彩。"她抽回短剑，剑尖挑落沈文渊的乌纱帽，"可惜大人忘了，我专破机关锁，却不喜与人结仇。"
晨雾弥漫时，沈文渊站在柳家后院的枯井前。井栏上新鲜的血迹蜿蜒如蛇，井底传来细微的铁链声。他刚要俯身，身后传来顾影的警告："井里有东西会吃人。"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沈文渊点燃火折子，照亮井壁刻满的梵文，"这些往生咒，是镇魂用的。"火光扫过角落，他突然僵住——井壁裂缝里卡着半片青铜虎符，与当年父亲殉国时紧握的那枚一模一样。
顾影的剑尖抵住他后心："沈大人还要继续装傻？"她声音发颤，"二十年前青州水患，六万灾民的冤魂..."
凄厉的鸦鸣撕裂晨雾，沈文渊突然转身扣住她手腕。井底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一具缠满符纸的棺椁破水而出。棺盖缝隙间，赫然露出半张与顾影七分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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