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黄昏的荒野上颠簸前行。

蚀生菌毯覆盖区已被甩在身后，窗外景物重新恢复成焦土、废墟与稀疏畸变植物的常态。车厢内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疲惫呼吸混合的气息。

程褚问闭着眼，体内能量如暗潮涌动。

菌心魔主的精神本源正在被【血徒】核心贪婪地吞噬、转化。不同于以往吸收生命能量时的粗暴直接，这种精神层面的“消化”更加精细、缓慢，仿佛在将一团浑浊的粘稠物质层层剥离，提取最纯粹的精神晶屑。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正在发生蜕变。感知的触角变得更加敏锐，思维速度似乎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一种无形的“韧性”在意识深处生成。如果再遭遇同等强度的精神冲击，她至少有七成把握能硬抗而不失神。

【当前进度：8600/10000…】

距离一万大关，只差一千四。回程路上顺手清理了几波零星畸变兽，贡献了微不足道的一百多点。真正的飞跃，还是来自那场狩猎。

“真肥啊……”她心中轻叹，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就在这时——

“吱——！！！”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整个车队猛地一顿！

程褚问瞬间睁眼，血能自动运转至四肢，身体如弹簧般稳住。车厢内其他队员猝不及防，撞作一团，响起几声痛呼和咒骂。

“怎么回事？！”

“前面有情况！”

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程褚问看到，前方狭窄的废弃公路拐弯处，赫然横着两辆涂装斑驳、改装痕迹明显的军用越野车！车顶架着重机枪，车身焊接着厚实钢板，车门敞开，七八个身穿杂乱战术装备、气息彪悍的人影已下车，呈扇形散开，拦住了去路。

不是畸变兽，是人。

而且看架势，来者不善。

程褚问眼神一凝，血液感知无声铺开。

“两个C级初阶，五个D级巅峰，一个……能量波动很奇怪，有点像精神系，但更阴冷，强度约C级中阶。”她心中迅速评估。这支拦截队伍的实力，不容小觑，至少比他们这支刚经历大战、人人带伤的队伍状态要好得多。

最前方林白的指挥车车门打开。林白走了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腰杆挺直，手握长刀，沉稳的目光扫过拦路者。他身后，几名核心队员也相继下车，摆出戒备姿态。

程褚问所在的支援车辆上，队长老李低吼道：“所有人，准备战斗！非战斗人员趴低！”同时抄起了身边的步枪。

程褚问也拎起脚边的铁通条，跟着其他队员下车，混在人群中，保持着一贯的“中上力量系”该有的戒备姿态，眼神警惕地看向对面。

拦路者中，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的光头壮汉，肌肉虬结，背负一柄巨大的合金战斧，气息凶悍，正是那两个C级初阶之一。另一个C级初阶是个瘦高个，眼神阴鸷，腰间别着两把造型奇特的弯刀。

而那个给程褚问“阴冷”感觉的，则是个披着暗绿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站在稍靠后的位置，无声无息，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哟，这不是曙光堡垒的林白队长嘛？”光头疤脸壮汉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声音粗嘎，“听说你们今天去了南边那个菌毯窝子？收获不小吧？”

林白面色不变，淡淡道：“黑骷，烈火兄弟会的手，伸得够长的。怎么，你们会长‘炎拳’也对菌毯感兴趣？”

“嘿嘿，菌毯那玩意儿我们可消受不起。”外号“黑骷”的光头壮汉嘿嘿笑道，“不过嘛，菌毯里长出来的‘好东西’，我们兄弟会倒是很感兴趣。林队，明人不说暗话，把菌心魔主的晶核交出来，哥几个放你们过去。你们刚打完硬仗，也不想再流血吧？”

果然是为了晶核！

车队的队员们脸色都沉了下来。菌心魔主是他们几乎拼了命才拿下的，晶核价值极高，无论是用于研究、兑换资源还是辅助修炼，都是战略级物资。

林白眼神微冷：“黑骷，你知道规矩。荒野上的东西，谁拿到归谁。你们烈火兄弟会想抢？”

“抢？”瘦高个阴鸷男嗤笑一声，“林队长，话别说那么难听。这叫‘见者有份’，或者……‘实力为尊’。你们现在这状态，能保住那晶核吗？别为了身外之物，把命丢在这荒郊野外。”

气氛骤然绷紧！

林白这边，人人带伤，气息萎靡。对方却是以逸待劳，人数虽略少，但平均实力不弱，还有两个状态完好的C级。

程褚问心中飞快盘算。打起来，林白肯定还有底牌，他那SSS级异能和无限空间系统不是摆设，但对方那个阴冷的精神系是个变数。自己要不要出手？

“系统，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底咬牙。

【宿主，这是主角林白的光环效应，只要受挫就必定有风波。此次归途遇劫，属于标准“战利品引祸”剧情节点。】系统平静地分析。

“……我都被那家伙该死的光环效应坑了一次了，还来？” 程褚问想起菌心魔主那波精神冲击还心有余悸。

【您可以出手。】系统建议。

“那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褚问立刻否决。她目标是低调发育，闷声发财。林白的麻烦，让林白自己去解决。只要不危及自身，她乐得看戏。当然，如果真打起来，在自保前提下“适当”发挥，混点能量，也是极好的。

“晶核，不可能。”林白的回答斩钉截铁，手中长刀微微抬起，金光开始隐现，“要打，便打。不过我提醒你们，曙光堡垒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援军？”黑骷哈哈大笑，“林白，你唬谁呢？这地方距离你们堡垒和我们的据点都差不多远！等援军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既然你敬酒不吃……”

他话音未落，那个披着暗绿斗篷的阴冷身影突然动了！

没有预兆，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刺骨寒意和强烈昏沉感的精神波动，如同冰水般瞬间漫过整个车队！

“呃！”

“头好晕……”

“小心精神攻击！”

好几个本就受伤不轻、精神萎靡的队员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摇晃着几乎摔倒，脸色煞白，抵抗能力大减。

C级精神系！而且是偏向“虚弱”、“昏睡”这类负面状态施加的类型！配合眼下队伍疲惫的状态，效果拔群！

就连林白也是眉头一皱，金光微微荡漾，驱散了大部分影响，但动作似乎也滞涩了半分。

“动手！”黑骷狞笑一声，巨斧抡起，带着狂暴的气流，直接冲向林白！瘦高个阴鸷男则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双刀出鞘，化作一片森寒刀光，袭向林白身侧的副手！

其他烈火兄弟会的成员也咆哮着冲了上来！

战斗瞬间爆发！

林白长刀金光暴涨，迎向黑骷的巨斧，轰然对撞！气浪炸开！但他毕竟消耗巨大，被震得后退半步。副手勉力抵挡阴鸷男的快攻，险象环生。

其他队员也咬牙迎敌，但状态差距明显，甫一接触就落入下风，只能勉强支撑。

程褚问“被迫”对上了一名D级巅峰的壮汉，对方使一把链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她“狼狈”地用铁通条格挡、躲闪，表现出“一阶力量系”应有的笨拙和吃力，暗中却游刃有余地观察着全场。

那个阴冷精神系没有加入近战，依旧站在原地，斗篷下似乎有幽光闪烁，持续释放着令人昏沉的精神波动，干扰着曙光堡垒一方的发挥。这比直接的精神冲击更麻烦，如同持续的debuff（负面状态）。

“必须先解决或者干扰那个精神系……”程褚问心中判断。否则林白这边支撑不了多久。

她一边“艰难”应付着链锤壮汉的攻击，一边悄然将一丝极细的血能感知线，如同无形的蛛丝般，无声无息地朝那个阴冷精神系延伸过去。距离大约三十米，在血能感应范围内。

血能感知线触碰到对方体表能量场的瞬间，程褚问微微一怔。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怨念”与“死气”混合精神能量，性质与菌心魔主精神污染有部分相似，但更为驳杂、混乱。推测该目标异能可能与“亡灵”、“诅咒”或“负面情绪收集”相关。宿主新生精神抗性对该类能量有一定克制效果。】

“哦？”程褚问心中一动。克制效果？

她立刻有了主意。

装作被链锤逼得连连后退，靠近一辆废弃汽车残骸。在残骸遮挡视线的瞬间，她左手隐秘地屈指一弹，一缕比发丝还细、几乎透明的血丝（【细丝级操控】）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阴影，以极快的速度蜿蜒射向那名阴冷精神系！

血丝的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在接近对方脚边时，猛然释放出一小团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血雾】！这血雾没有攻击性，却蕴含着程褚问刻意注入的一丝精纯、刚被炼化的、属于菌心魔主本源精神力的“气息”！

那阴冷精神系释放的精神波动，主要依赖其异能特性引导环境中的“怨念”、“疲乏”等负面精神能量。而菌心魔主的精神本源，虽然被程褚问炼化，但其“位格”和“质量”远高于这些驳杂能量，更带有一丝领主级精神体的威压残留！

这一小团带着高位格精神气息的血雾，如同滴入滚油的水！

“嗯？！”斗篷下传出一声惊疑的闷哼！

阴冷精神系持续释放的昏沉波动骤然一乱！像是精密运转的仪器被强行塞入了一颗沙砾，出现了短暂的滞涩和反噬！

虽然程褚问注入的能量极少，影响可能只有一两秒，但对于高节奏的战斗——

“好机会！”林白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立刻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压力骤减，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机稍纵即逝！

他眼中金光大盛，不再保留，体内似乎有某种系统加持的力量轰然爆发！

“【金光斩·破军】！”

长刀化作一道撕裂黄昏的璀璨金虹，速度、力量陡然暴增！黑骷巨斧格挡，却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斧刃竟被斩出一道深深缺口！狂暴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劈得倒飞出去，胸口战甲碎裂，鲜血狂喷！

与此同时，林白左手一翻，一枚闪烁着雷光的金属球被他掷向那个阴冷精神系！

“爆！”

轰隆！雷球炸开，电蛇狂舞！阴冷精神系刚从那瞬间的干扰中恢复，猝不及防，被雷霆淹没，斗篷炸碎，露出下面一张苍白扭曲、布满黑色纹路的脸孔，他惨叫着踉跄后退，身上电弧窜动，精神波动彻底溃散！

精神干扰，解除！

曙光堡垒一方压力大减！队员们精神一振，反击力度瞬间加强！

程褚问也“适时”地“爆发潜力”，怒喝一声，铁通条上血光（伪装）一闪，“狠狠”砸在对手链锤的连接处！

“咔嚓！”铁链被砸断，链锤头飞了出去。那壮汉一愣，程褚问“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踢得倒退好几步，撞在同伴身上。

她表现得像是个抓住机会、拼尽全力的普通觉醒者，毫不起眼。

战局瞬间逆转！

黑骷重伤，精神系被雷球重创失去战力，剩下的人见势不妙，萌生退意。

“撤！”黑骷吐着血，怨毒地瞪了林白一眼，在同伴搀扶下狼狈后撤。其他人也纷纷脱离战斗，跳上越野车。

引擎轰鸣，两辆越野车撞开路边的废弃车辆，仓皇逃离，很快消失在暮色废墟中。

荒野上重归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林白拄着刀，喘息着，金光缓缓收敛。他先是看了眼敌人逃离的方向，眉头紧锁。烈火兄弟会这次行动明显是有备而来，精准埋伏，看来堡垒内部或者附近，可能有他们的眼线。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战场，尤其在程褚问刚才活动的区域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更深的疑虑。

刚才精神系干扰突然失效……虽然他用雷球抓住了机会，但失效的时机太巧了。而且，那种失效的方式，不像是对方失误，更像是……被某种更高等阶的精神力量干扰了一下？

他又想起菌心魔主战时，程褚问那异常的抵抗力和最后疑似“吞噬”的举动。

这个女人……

程褚问感受到林白的目光，心中一紧，面上却只是擦了把“汗”，露出“侥幸”和后怕的表情，走向正在救治伤员的队友那边，帮忙包扎。

“清理现场，检查伤亡，尽快离开这里！”林白收回目光，沉声下令。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车队再次启动，朝着曙光堡垒疾驰。

车厢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接连遭遇强敌，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也感受到了荒野无处不在的危机和人心险恶。

程褚问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吸收微量驳杂怨念死气能量……过滤转化中……】

【当前进度：8620/10000】

蚊子腿也是肉。而且，刚才那一下“干扰”，既帮了场子（避免队伍崩溃自己也可能陷入危险），又没暴露太多，还测试了新获得的精神抗性和操控技巧，一举多得。

“系统，林白那眼神，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根据数据分析，怀疑概率上升至73%。宿主在菌心魔主一战与本次遭遇战中的表现，存在与表面实力不符的细微异常。林白作为SSS级异能者兼系统宿主，感知与洞察力远超常人。】

“麻烦……得想办法打消他的疑虑，或者……让他觉得我的‘异常’有别的‘合理’解释。” 程褚问大脑飞速转动。实在不行，只能提前考虑离开曙光堡垒了。但在那之前，最好能突破到D级【血律】。

她感应着体内澎湃的血能，以及那日益清晰、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膜的D级门槛。

快了。

车窗外，夜幕彻底降临。远方的地平线上，曙光堡垒的轮廓灯火，在黑暗中如同指引方向的星辰。

但程褚问知道，堡垒之内，恐怕也并非一片安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这，或许就是这个残酷末世，永恒的基调。

她握紧了手中的铁通条，冰冷金属的触感传来，让她躁动的心缓缓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