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三转过头，看着马老大，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大哥，活的，比死的值钱。尤其是这种有特殊异能、潜力不小的觉醒者。‘集市区’那边，‘血狼帮’不是在高价收购特殊血脉或异能者吗？还有‘研究所’那边，也一直悬赏稀有异能样本……把她交上去，我们能得到的，远比几份二阶材料多得多。”

马老大捂着伤口，闻言，眼中的怒意渐渐被贪婪取代。他看了看重伤濒死的程褚问，又看了看老三，缓缓点头：“有道理……还是三弟你想得周到。”

老二也反应过来，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想到可能的巨大利益，也压下了火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程褚问。

程褚问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沉到了谷底。血狼帮？研究所？贩卖人口？还是拿活人做实验？落到他们手里，恐怕比死更惨！

她牙关紧咬，试图调动最后一丝力气，哪怕自毁，也绝不被人生擒！

老三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手一扬，一道比之前更加浓郁的乳白色光束笼罩了程褚问。这次不是虚弱，而是一种强烈的麻痹与昏睡效果！

程褚问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彻底失去控制，意识如同坠入深潭，迅速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只隐约听到马老大粗犷的声音：

“绑起来，小心点。这娘们邪门得很。老二，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妈的，这趟虽然惊险，但说不定真要发大财了……”

黑暗，彻底吞没了她的意识。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颠簸感，伴随着老旧金属摩擦的“吱呀”声，以及轮胎碾压碎石的细响。然后是一阵阵钝痛，从肩头、胸口、手臂传来，提醒着程褚问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也没有试图动弹。先是用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内视己身。

情况比预想的稍好。老三的治疗光束（虽然是带着麻痹和昏睡效果）似乎对她的伤势有轻微的稳定作用，至少出血止住了。体内，来自风鳞鹰的精纯能量仍在缓慢而持续地修复着损伤，尤其是对骨骼和内脏的滋养效果明显。血能……近乎枯竭，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流在经脉最深处蛰伏，像是将熄的余烬。精神力恢复了一两成，头痛减轻，但依旧昏沉。

她微微睁开一线眼帘，光线昏暗。自己似乎被扔在一辆类似皮卡或小型货车的后车厢里，身下垫着些粗糙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尘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双手被粗糙的尼龙绳反绑在身后，绳结打得很死，勒得手腕生疼。双脚也被捆着。嘴巴没有被堵，但此刻出声显然不明智。

她小心地调整视线。车厢不大，除了她，还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几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一些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可能是武器）、几个空了的塑料桶，以及……风鳞鹰那庞大的、已经有些发僵的残骸被草草折叠塞在角落，暗青色的鳞甲在昏光下依旧反射着冷硬的光泽。看来马家三兄弟没舍得放弃这二阶材料。

车厢前部与驾驶室之间，有一道带着小玻璃窗的铁板隔断，窗子脏污，看不清前面，但能听到隐约的交谈声。

“……大哥，你腰上的伤没事吧？”是老二尖细的声音，带着讨好和关切。

“死不了，老三处理过了。”马老大粗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烦躁，“妈的，这女人下手真黑！老二的探测仪也废了……老三，你那法子真管用？‘血狼帮’能给多少？”

“大哥放心。”老三老成平稳的声音传来，“我接触过他们外围的人，对这种稀有异能觉醒者，尤其是活体，开价一向很高。具体多少要看‘质检’结果，但换几支中级基因强化剂，或者一批像样的武器弹药，肯定没问题。就算他们压价，还有‘研究所’的悬赏兜底，亏不了。”

“那就好。”马老大似乎松了口气，“抓紧时间，绕开那几个大点的聚集地，直接去西边的‘灰烬集市’，那边鱼龙混杂，方便出手。”

“明白。”

程褚问默默听着，心往下沉。灰烬集市？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血狼帮，研究所……果然是要把她当货物卖掉。而且听口气，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愤怒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算计和一股被彻底激发的、近乎本能的求生狠劲。她程褚问，从知晓这个世界是本书、绑定系统那一刻起，就决心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躺平是对平庸现实的不满，而贪婪与囤积，是为了在机会来时能牢牢抓住！现在，机会还没等到，却先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绝不可能！

她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优势：对方暂时不会杀她，甚至可能为了“卖相”会给她一定治疗（虽然目的不纯）。劣势：被捆，重伤未愈，血能枯竭，身处移动的车辆上，对方三人都是觉醒者且状态比她好。

硬拼是找死。必须智取，必须等待，必须……利用一切可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那被粗糙尼龙绳勒出红痕的皮肤之下。那里，是【血使】异能的核心所在，也是系统绑定之处。

血能……近乎枯竭。但真的……一点都用不了吗？

她想起了自己异能最初的样子，F级【血徒】的时候。那时血能微弱，操控粗糙，凝聚出的血吸索细如发丝，汲取缓慢，只能对付最弱小的目标。后来升到E级，血能浑厚，操控精细，战斗时追求的是威力、速度、瞬间爆发，血刃、血矛、血盾……怎么酷炫怎么来，怎么高效怎么杀。那些最初用来“捡漏”、小心翼翼如绣花般的细微操控，似乎已经被她遗忘了。

可现在，血能枯竭，身体虚弱，不正像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吗？不，甚至还不如起点，起点时至少是自由的。

但，真的不如吗？

她是E级【血使】！【高效汲取】的特质，让她的血能吸收和转化效率远超F级。血能虽然枯竭，但质量更高，操控……理论上应该也更精细，只是她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深入挖掘。

如果用仅存的、最后那一丝高质量的血能，去凝聚一道……不，几道，几十道，比F级时更细、更隐蔽、更难以察觉的血吸索呢？不用来战斗，不用来快速汲取，只是如同最细微的寄生虫，悄无声息地、缓慢地、持续地从目标身上……汲取那么一点点血液能量呢？

哪怕每次只能汲取一丝，积少成多呢？既能补充自己，又能潜移默化地削弱对方！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程褚问的脑海！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立刻被强行压制下去。不能激动，不能有任何能量波动。

她开始尝试。集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敛，极度精细地感知、调动那蛰伏在经脉深处、如同余烬般的最后一丝血能。这很困难，如同用一双颤抖的手去穿一根最细的绣花针。

第一次尝试，血能在指尖凝聚出一小团黯淡的红雾，几乎无法成型。

第二次，红雾稍微拉伸，但立刻溃散。

第三次，第四次……汗水从她额头渗出，与灰尘混在一起。头痛再次袭来，但她咬牙坚持。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上数倍、近乎透明、只有在她极度专注的“内视”下才能勉强感知到的淡红色能量丝线，从她右手食指的指尖，极其缓慢地、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成功了！程褚问心中一震，几乎要欢呼，但立刻稳住。她控制着这道细若游丝的血吸索，让它如同有生命的微生物，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游”向捆缚自己双手的尼龙绳。

尼龙绳是死物，无法汲取。她的目标是通过绳索，延伸到……绳索之外。

细丝小心翼翼地绕过粗糙的纤维，从绳索与手腕皮肤的缝隙中钻出，然后，如同感知到最近的生命气息，朝着车厢前部，那扇隔断小窗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延伸过去。

这过程异常消耗心神，对精神力的精细度要求极高。程褚问全神贯注，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那一道细丝上，仿佛它成了自己身体的延伸。

细丝穿过车厢内浑浊的空气，绕过堆积的杂物，终于，轻轻触碰到了隔断铁板。它没有停止，而是沿着铁板与车厢壁之间的微小缝隙，如同最耐心的水流，一点一点地挤了过去，进入了驾驶室。

驾驶室里，马家三兄弟毫无察觉。

程褚问的“感知”随着细丝延伸。她“看”到了驾驶室的大致轮廓：马老大在开车，老二坐在副驾驶摆弄着一个坏掉的仪器（应该是他那探测仪），老三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双手依旧习惯性地微微泛着乳白色微光。

先对谁下手？程褚问快速思考。马老大是力量型，血气最旺，但警惕性可能也最高。老二是感知型，虽然仪器坏了，但本身对能量波动可能敏感。老三治疗系，能量性质温和，或许更容易渗透，而且削弱他的治疗能力，对自己后续计划有利。

决定了，老三。

那道细若游丝的血吸索，如同发现了目标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朝着后排的老三“游”去。它避开了老三体表自然散发的、微弱的乳白色治疗能量场，寻找着能量场的空隙，最终，轻轻搭在了老三脖颈侧面，一处皮肤裸露、血管相对浅表的位置。

接触的瞬间，程褚问立刻感觉到了阻力。不是物理阻力，而是生命体本能的能量屏障和血液的活力。若是以往，她一道粗壮的血吸索下去，直接暴力破开、疯狂汲取。但现在，她只能如春蚕食叶，用最柔和、最隐蔽的方式，让细丝前端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贴合”，模拟出一种近乎生命体自身能量波动的频率，极其缓慢地“渗透”进去。

这个过程很慢，汲取到的能量更是微乎其微，几乎感觉不到增长。但程褚问要的不是立刻见效，而是“持续”和“隐蔽”。

细丝如同最微小的毛细血管，开始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从老三的血液中，抽取着极其微量的生命能量和异能本源。这些能量顺着细丝回流，进入程褚问体内。量太少，对恢复伤势和补充血能来说杯水车薪，但那种“有进账”的感觉，让她精神一振。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随着这细微的汲取，自己对血能的操控似乎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那道细丝仿佛成了她新的感官，能模糊地感知到老三体内的能量流动、生命力的强弱，甚至……他异能的一些微弱特质。

时间在缓慢的汲取和程褚问全神贯注的维持中流逝。车辆颠簸着，偶尔转弯或避让障碍。外面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些，可能临近傍晚。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程褚问感到精神力又开始不支，那道细丝也有些不稳。她果断地、极其缓慢地切断了与细丝的联系，任由其自然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老三似乎毫无所觉，依旧闭目养神，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仿佛有些疲倦，但很快就舒展开，大概以为只是连日奔波的劳累。

程褚问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步成功了。她开始闭目调息，一方面消化那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的能量补充，另一方面恢复消耗的心神。体内风鳞鹰的能量还在持续作用，她能感觉到伤势又好转了一点点。

休息了约半小时，感觉精神力恢复了一些，程褚问再次开始了尝试。这一次，她更加熟练，凝聚出的细丝更加稳定、隐蔽。目标换成了副驾驶的老二。

老二的能量感觉与老三不同，更加“活跃”和“跳跃”，带着一种探测类异能特有的敏锐波动。程褚问更加小心，细丝几乎是贴着车厢地面“爬”过去，避开了老二可能无意识散发的感知场，最终选择在他脚踝处（裤腿与鞋子之间有小片裸露皮肤）建立了连接。

汲取同样缓慢而隐蔽。这一次，程褚问能感觉到，从老二血液中汲取的能量，带着一丝“灵觉”或“洞察”的特质，虽然极其微弱，但让她本就敏锐的听觉似乎又清晰了一丝丝。

又是一个小时左右，程褚问再次中断，休息。

第三次，目标换成了开车的马老大。马老大的血气果然最旺，能量感觉如同燃烧的铜炉，炽热而充满力量感。细丝搭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腕内侧时，程褚问甚至能感觉到那磅礴能量带来的微微“灼烧感”。汲取更加困难，也更慢，但每一次微小的能量流入，都让她感到筋骨似乎被锤炼了一丝，力量感有所回升。

就这样，程褚问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蜘蛛，不断地编织着无形的细丝，轮流从马家三兄弟身上汲取着微量的血液能量。每次持续时间不长，汲取量极少，且目标轮换，确保不被察觉。她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地恢复着血能和伤势，更重要的是，对血能的操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层次。

她甚至开始尝试同时操控两道、三道细丝，分别连接不同目标，进行同步的、更加隐蔽的微量汲取。这对精神力负担更大，但效率也更高。

夜色渐深，车辆似乎驶入了一片更加崎岖颠簸的区域，速度慢了下来。马家三兄弟的交谈也少了，似乎都有些疲惫。

程褚问的状态却在悄然改善。肩头的枪伤已经止血结痂，胸口的钝痛减轻了大半，手臂恢复了部分力量。最重要的是，体内那丝血能余烬，在持续不断（虽然每次量少）的“补充”下，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如同得到滋养的星火，开始重新焕发出微弱但稳定的光芒。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彻底枯竭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高效汲取】这个特质的理解更深了。原来高效，不仅体现在速度和总量上，更可以体现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极致精微操作上。量大管饱固然爽，但细水长流、隐蔽蚕食，在特定情境下，或许是更致命、更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车辆又行驶了一段，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前面就是灰烬集市的哨卡了。老二，醒醒，把后面那娘们弄醒，检查一下，别让她死了，但也别让她闹。”马老大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即将交易的兴奋。

“好嘞大哥。”老二应了一声，窸窸窣窣地准备下车。

程褚问立刻停止了所有汲取，将血能和气息收敛到最低，恢复成重伤虚弱、昏迷不醒的样子。但她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却在微微转动。

机会，可能快来了。灰烬集市，鱼龙混杂……或许，是脱身甚至……反击的时机？

她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力量，以及手腕上那依旧死死捆缚的绳索。

发丝般的血吸索，或许，不仅能用来慢慢吸血。

也能用来……做一些更精细的活。

比如，解开绳结？

程褚问的嘴角，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

丝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