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旧城区没有钟声，只有心跳。
林焰从铁架床上惊醒，耳边"咚、咚、咚"地敲着鼓点，那声音却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体内——仿佛有人在他的肋骨里安装了一面战鼓，节奏清晰、不容抗拒。
咚——十。
咚——九。
咚——八。
他捂住左胸，掌心触到皮肤下滚烫的隆起。那里原本该是一颗平静跳动的人类心脏，可此刻却像一枚即将破壳的兽卵，一涨一缩地倒计时。
林焰"又来了......"
林焰咬紧牙关，指甲几乎掐进胸口的肉里。自从三日前在学院医务室接受那台"免费体检"，这种午夜鼓点便如影随形。校医说只是短暂心律不齐，可他分明感到，每一次倒计时结束，都伴随一阵天旋地转的濒死感——仿佛有人握住他的心脏，轻轻捏碎，然后时间重启，他再度从床上惊醒。
循环三次，今夜是第四次。
咚——三。
咚——二。
咚——一。
剧烈的绞痛顺着左臂爬向喉咙，世界骤然失重。林焰眼前发黑，耳膜却听见"咔哒"一声脆响，像锁孔被钥匙转动的金属音。
黑暗破碎，白光涌来——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反而前所未有地清醒。房间不见了，铁架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空间，脚下是镜面般的水纹，头顶悬着一只倒立的巨大时钟。
时针与分针交叉，指向凌晨三点零一分。秒钟逆向旋转，发出潮水般的哗啦声。
传递契约者"林焰，帝国历三百六十亿次心跳记录者，欢迎进入裂隙时钟。"
声音不知来处，却同时在他耳内与脑海响起，中性、冷静，像手术刀贴在皮肤。
林焰"谁？"
林焰后退半步，脚底水纹荡开，映出无数个自己——有的浑身血污，有的披着银白铠甲，有的胸口空洞，无一例外都在凝视他。
传递契约者"这里是裂隙的零维站台，你被选为临时行者。"
声音继续道，
传递契约者"契约内容：二十四小时内穿越灰烬裂隙，带回星核。失败惩罚：你所在坐标将被帝国抹除；成功奖励：你将成为正式行者，获一次心跳自由。"
随着话音，一面光幕在林焰面前展开，字体以血液般的红色渗出：
【契约者】：林焰
【倒计时】：23:59:59
【目标】：灰烬裂隙·星核
【当前状态】：劣等生·零武装·心率异常】
林焰怔了半秒，忽然笑出声："搞什么？帝国宣传部门的新游戏？还是学院期末的心理测试？"
纯白空间忽然震动，镜面水纹碎裂成真实影像——他看见故乡洛城，破旧却温暖的老街、面包店的蒸汽、妹妹背着书包跑过石板路......下一秒，城市上空出现一道漆黑裂缝，像巨兽张口，将一切吞入火海。
传递契约者"这是失败后的未来，概率百分之百。"
声音依旧平静
传递契约者"倒计时已同步至你的心脏，当最终归零，裂缝会准时开启。契约无法解除，拒绝即默认失败。"
林焰喉咙发干，想再嘲笑，却听见自己心脏猛地"咚"一声，仿佛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林焰"......如果我答应，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传递契约者"醒来，然后活下去。"
镜面轰然炸裂，纯白空间塌陷成一条漆黑长廊，无数门扉在两侧闪过。林焰被一股巨力推向前方，最后一扇门开启，透出凌晨蓝灰色的真实天光。
他猛地坐起，回到铁架床，汗水浸透背心。窗外细雨无声，老旧台灯闪了两下，"啪"地熄灭。房间里只剩手机屏的微光，时间——03:02。
左胸的鼓点停了，却换成另一种更为冰冷的搏动：电子表般的"滴——滴——"声，与心跳重叠。林焰扯开衣领，看到一条淡金色纹路自锁骨蜿蜒至心口，在皮肤下闪烁，像被植入的LED灯带。
那是倒计时：23:57:43。
林焰"操......"
他低骂一声，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水泥地。必须找人商量——校医、导师、哪怕警卫队。可手刚碰到门把，一阵尖锐的警笛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广播：
广播声"洛城全体居民请注意，灰烬裂隙异常波动，帝国军已接管城门，任何人不得外出，重复，不得外出——"
林焰心脏猛地收缩，金色纹路同步闪烁。窗外，遥远天际亮起一道暗红裂缝，像睁开的眼。那不是他方才在纯白空间见到的幻象，而是真实横亘夜空的伤口。
手机疯狂震动，班级群、市政号、帝国公告同时弹出同一条消息：
【紧急征兵】凡年满十六岁、具备基础灵能感应者，立即到学院集合，配合裂隙调查。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
林焰盯着屏幕，指尖发凉。他分明记得，帝国法律里有一条暗规：被征兵者若在任务中失踪，其家属可获高额抚恤——而洛城，恰恰被列为"可放弃区"。
原来如此。
所谓契约，不过是把送死包装成荣耀。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廊漆黑，合租的室友们房门紧闭，或许也听到了广播，却无人敢动。林焰回到房内，从床底拖出一只旧登山包——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遗物，防水、耐磨、容量惊人。
三分钟内，他塞进压缩饼干、医用绷带、多功能刀、充电手电、以及唯一的一支黑市抑制剂——用来暂时屏蔽灵能探测，学院里不少"劣等生"的保命符。
最后，他从抽屉夹层取出一枚铜色校徽，指腹摩挲过凹陷的"焰"字。那是入学时妹妹送给他的，用零花钱刻了名字。
林焰"等我回来。"
林焰把校徽别在内侧口袋，无声承诺。
学院广场灯火通明，雨丝在探照灯下犹如银针。装甲车围成半月，重机枪黑洞洞的口指向人群。教官手持扩音器，声音机械：
教官"按班级列队，准备接受灵能检测！"
学生们衣衫单薄，在夜雨中瑟瑟发抖。林焰压低帽檐，混在三年F班队尾。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削，很容易被人墙遮住。
灵能检测石被搬到操场中央，像一块幽蓝冰晶，触碰者若亮起光环，即被视为"可征用"。林焰曾偷偷摸过那块石头，三次，毫无反应——这也是他被归为劣等生的原因。
阿青"林焰。"
有人低声叫他的名字。林焰侧头，看见阿青——班上唯一愿意和他说话的同学，黑发湿透贴在苍白的脸，瞳仁却亮得吓人
阿青"你也有那种感觉吗？"
阿青声音极低
阿青"倒计时。"
林焰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金色纹路几乎要灼穿皮肤。他抓住阿青手腕，把人往队伍阴影里拽：
林焰"你也听见了？"
阿青"白色空间？逆流时钟？"
阿青咧嘴，笑得比哭难看，
阿青"看来我们不是'被选中'，是被'标记'。"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底看见同一个词：逃。
可下一秒，教官的嗓音贴耳炸响：
教官"三年F班，阿青、林焰，出列！"
探照灯刷地扫来，像白昼利刃。林焰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他们连名字都被提前录入，帝国怎么会知道？
阿青猛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
阿青"跑！"
几乎同时，枪机拉开声整齐划一。林焰眼角余光看见黑黝黝的枪口抬起，像一片钢铁森林。
教官"违令者——"
教官的"格杀"二字尚未出口，阿青已甩手扔出一只金属球。
阿青"闭眼！"
刺目白光轰然炸裂，镁粉与灵能混合的致盲弹让操场瞬间失去视野。林焰闭眼冲刺，感觉阿青拖着他跃过草坪，耳边是雨声、怒吼、枪响、以及自己心脏的疯狂滴鸣——
滴！滴！滴！
倒计时：22:49:11。
他们翻过低矮灌木，滑入实验楼背面的排水沟。枪声在头顶呼啸，却无人真正瞄准——帝国需要活口，需要可控的"裂隙行者"。
雨越下越大，沟里积水漫过脚踝。阿青喘得像破风箱，却仍笑：
阿青"刺激吗？劣等生的逆袭。"
林焰没空回应，他盯着自己胸口——金色纹路蔓延至整个左肩，像电路板。更糟的是，纹路尽头浮现一个黑色箭头，指向西北。
阿青"它在给我们指路。"
阿青也注意到，声音发颤，
阿青"或者说，逼我们进裂隙。"
林焰抬头，那道暗红裂缝在夜空扭曲，像嘲笑人类的伤口。箭头的方向，正是裂隙即将彻底开启的坐标——旧城区废弃地铁站，帝国封锁圈最薄弱处。
阿青"去，还是等死？"
阿青问。
林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咧开被冻得发紫的唇：
林焰"走！"
旧地铁站入口被锈迹斑斑的铁皮围起，警示灯闪烁。两人撬开锁，一股混杂铁锈与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阶梯尽头，黑暗像活物呼吸。林焰打开手电，光圈扫过，映出满地废弃研究设备——帝国早在数月前已在此秘密勘探。
越往下，金色纹路越亮，心跳声与某种低频共鸣重叠，仿佛地底有巨兽翻身。
"叮——"
手机突兀响起，信号格空白，却弹出一条匿名讯息：
【欢迎抵达灰烬裂隙·零维入口】
【当前队伍人数：2】
【主线：穿越裂隙，夺取星核】
【倒计时：21:30:00】
阿青苦笑：
阿青"连WiFi都没有的地方，居然能收到短信，这谁扛得住。"
林焰没笑，他注意到站台尽头，铁轨中央浮现一道幽蓝光环，像呼吸般明灭。那是裂隙的雏形——尚未完全展开，却已让空气扭曲。
阿青"我们得在完全开启前穿过去，不然等帝国追兵到了——"
话音未落，头顶天花板轰然炸裂，碎石与烟尘中，一架蜂巢无人机俯冲而下，红外光网瞬间笼罩两人。
"目标锁定，存活捕获。"机械音冰冷。
林焰一把推开阿青，拔刀——那是父亲留下的多功能刀，锋刃闪着幽蓝电离子。他纵身跃起，一刀刺入无人机旋翼，电火花四溅
无人机失衡撞向立柱，爆炸热浪将两人掀翻。林焰滚落在地，胸口剧痛，金色纹路像被火焰舔舐，倒计时疯狂闪烁——20:00:00。
林焰"走！"
他拽起阿青，冲向幽蓝光环。
就在踏入光环瞬间，世界骤然寂静。雨声、爆炸、心跳、倒计时——所有声音被抽空。
林焰眼前浮现纯白空间，那只倒立的巨大时钟再次显现，秒针逆转。
"契约者林焰，队伍确认，传送开始。"
幽蓝光环化作漆黑裂缝，像巨兽张口，将两人吞入。
失重、旋转、窒息。
林焰感觉身体被拉长成一根弦，耳边是阿青遥远的呼喊，随后一切归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摔在坚硬地面，肺里灌满灼热空气。睁眼，天空是铁锈色，大地龟裂，裂缝中喷吐蓝焰。远处，残破钟楼倒悬在空中，指针逆流。
——灰烬裂隙。
林焰爬起，身旁阿青昏迷，胸口金色纹路同步闪烁。倒计时重新浮现：19:45:33。
更远处，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站起，像从远古走来的铁甲巨人，胸口嵌着发光晶核。
林焰握紧多功能刀，掌心全是汗。刀锋倒映出他苍白的脸，也倒映出左胸那条疯狂闪烁的金色纹路。
林焰"来吧。"
他低声道，声音嘶哑却坚定，
林焰"十九小时，要么我带星核回去，要么让这座裂隙给我陪葬。"
铁锈天空回应他的，是一声悠长、震耳欲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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