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中学南面有一处栖溪。
每逢放学午休,总会有南山的学生来此——大部分是情侣,来此约会。
所以栖溪还有一个别称——鹊桥河。
水清树荣,缘起缘尽。
“你,这片区被我们征用了,现在赶紧离开。”
中年男子趾高气扬的发言把少年镇住了。
“……”
见他不动也不发一言,中年男子气焰更盛:
“你耳朵聋了吗?赶紧滚,好话听不懂是不是?”
闻言终于想起来开口。
“可是先生,这片地不是私……”
“我说被我们征用了!你个学生懂什么?再在这儿嚷嚷我现在就让那领导把你带走!”
显然,他被认成南山的了。闻言穿得是最普通的白衬衫和运动裤,18岁的他模样还稍显稚嫩,膝盖上摆的是画板,手中握着一支画笔,笔尖部分的颜料微微干涸。
而现在,南山的学生正在上课。他这是被当成逃课的学生了。
“先生,我不是南山的学生,我是一名画师,我想……”
他想解释。
“画师?那更不行了,这里是我们拍戏的地方,耽误了时间你担得起?”
闻言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语过。
他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已经不耐烦了,身后举着长枪短炮的人也开始小声抱怨。
“赶紧走!别让我叫人轰你!”
闻言静默了一会儿——他在思考这人的话的真实性。
他有点泪失禁,加上刚刚产生的抑郁情绪,以至于他起身时眼眶泛着红。
“陈导,我身体不舒服,想请假。”
几个人瞬间开始僵持。
被称为陈导的中年男子立刻变了幅脸色,一幅通情达理的样子,笑意盈盈点了点头。
身后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闻言静默了一会儿,看着一群人或喜或怨地离开了。
他再次坐下来,却无心再画。干脆,他收了板子,装起画具,坐在石头上安静地赏景。
是个美人。他想。
刚刚说“不舒服”的那个,穿得黑色风衣配西装裤,身高腿长,更为突出。
那个男人似乎地位挺高,能让刚刚还对他趾高气昂的“陈导”下一秒就对他笑脸相迎。
而且还很难画。一身黑,在亮堂的白天,很难画出他想要的自然感,不过也不妨碍他的个正正儿的美人。
他想得出神,以至于“美人”已经站在他身后半天了他都没发现。
“你好。”
他吓了我一跳,差点掉河里,下意识闭上眼,身子不受控制倾斜,却猛地一停,半路被截住。
他紧紧闭着眼,察觉半晌没再往下倒才缓缓睁开眼,入眼是碧蓝的水。
一回头,对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眼睫毛很长,还很密。他忍不住端详着。
僵持三秒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继续倾倒的原因——“美人”的手还覆在裹着腰的布料上。
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到皮肤上,意外的细腻。
“你好。”
闻言眼睫颤着,不知怎的,忽地回了一声。面前的男人还握着自己的手,使上劲却轻柔地一拽,闻言身形晃了晃,终于站好。
“谢谢。”意识到刚刚被面前的人的外貌惊艳到失态,他略显尴尬地道了个歉。
男人已经松手,微微颔首,手揣进口袋,显得有点高冷。闻言一时有点糊涂他的目的,想了想主动开口:
“您有事吗?”
男人又伸出揣进兜里的那只手,摊开,一卷纸胶带静静躺在手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敢情刚刚美人是在掏东西。
“你的?”
闻言点了点头,接过纸胶带,笑了笑。
“谢谢您,您很好看。”
美人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很显然,美人不为所动。
他又开始尴尬了。毕竟这么好看的人,应该轮不到自己吧。
“我叫莫许。”
美人开口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但闻言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莫先生,我叫闻言。”
莫许看着他,像是能看穿他,事实上似乎也是。
“你看起来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是的,您很好看。”他找不到话说了,依旧笑着。
“谢谢,你也是。”
闻言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在笑。
闻言很有自知之明。他嘴笨,又不常社交,但他知道现在气氛有点尴尬,还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的事谢谢您,下次我请您吃饭。”
他觉得已经很礼貌了,抬步。
“我联系方式。”
对方给他递出一张名片。他有点懵了。见他呆住,莫许好心提醒:
“您有空请我了再联系我。”
闻言:……
这美人看着也不像是缺一顿饭吃的人啊。
他接过名片,对方微垂眼睑颔首,转身离开。闻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天还亮着。他该吃饭,但他不想。
所以他拿出在栖溪没画完的画,放好画架,重新调色,开始完善。
上完色已经是傍晚时的事了。
深秋的太阳落得早,即使太阳已经落山几个小时了,钟表还显示着八点半。
肚子很饿,但他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而且他的画还没干,不能进行进一步的细化。
他呆坐着,看着窗外星光闪烁。
他住的地方是一间出租屋,在二楼,环境户型还算好,只是有点偏,所以去哪儿都挺远,也因此租金比其他地方的要便宜些。
不知怎的,他摸向口袋,拿出了那张名片。
名片是灰白色渐变的,很简约,只印了姓名,电话和公司。
他拿出手机,忽略一堆未接的骚扰电话和垃圾短信,点击鲜少打开的微信,却发现通讯录标上已经有一个小红点。
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你好,我是莫许。”
用户名就叫莫许,默认的打招呼内容,他甚至不用备注。
他动了动手指,聊天框里安安静静躺着那条打招呼内容。他等了两分钟,依然没有新的消息。
他不禁怀疑自己在等待什么。
等莫许问他什么时候请客吗?
他用力揉了揉脸,脸颊红了一片,又去用洗面奶洗了一遍,看着镜子里还是有点红的脸,沉默了。
早知道就不揉了。
他一直都挺讨厌自己的皮肤,很敏感,一碰到刺激性的东西就红,包括被粗暴地对待,就像刚才他自己用力揉脸一样。
现在消不下去了。
闻言闭了闭眼,干脆去躺床上了。
好梦。他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