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早自习的铃声又一次在耳畔炸开，我正握着红笔在江熠课本上圈出“浩浩汤汤”的注音。阳光一如既往斜斜地洒进来，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飘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雪。他的指尖还是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背，那一瞬的温热，和之前一百零八次如出一辙。
“班长，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啊。”他笑起来，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清朗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玻璃杯上的脆响。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心底那团模糊的雾气又翻涌上来——这些天，我总在循环的缝隙里抓住一些零碎的画面：沾满泥污的橘子糖纸、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一双藏在阴影里的、带着偏执的眼睛。可每次伸手去触碰，那些画面就像被风吹散的粉笔灰，消逝得无影无踪。
林小满还是老样子，举着牛奶和后座男生吹吸管，还是在我拍讲台时慌慌张张把牛奶塞进抽屉，还是在抽查背诵时支支吾吾，等着江熠低声提醒她：“日星隐曜，山岳潜形。”老杨也还是抱着作业本走进来，指着靠窗的位置说：“江熠，从今天开始你就坐这儿，和班长一桌。”
江熠依旧抱着书包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裤脚挽起一截，露出脚踝上那颗小小的痣。一切都精密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而我是这台机器里唯一清醒，却又丢失了关键记忆的齿轮。
是在第七次循环时，我发现事情不对劲。那天早自习结束后，江熠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回来时手里攥着一张请假条，说是去校门口帮隔壁班同学拿落下的画板。我站在走廊上，看着他的背影拐过教学楼的转角，朝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走去。
然后，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九月的桂香。
我冲过去时，只看见一地散落的画板，还有滚到脚边的一颗橘子糖。糖纸沾了泥污，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想尖叫，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桂花香、刹车声、沾了泥的糖纸全都化作光点。再睁眼时，我又站在教室的黑板前，踮着脚贴值日表，粉笔灰簌簌掉进后颈窝，痒得我缩起脖子。
循环的次数越多，我越心慌。我开始偷偷观察江熠——他会在低头写值日表时，用指尖轻轻敲打桌面，那节奏和我的心跳频率一模一样；他会在我罚林小满抄课文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他递过来的橘子糖，永远是橘子味的，甜得发苦。
可我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很熟悉”时，他只是歪着头看我，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班长说什么呢？今天是我转来的第一天，哪来的昨天？”
他的表情太无辜，无辜得让我怀疑，那些零碎的画面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第一百零九次循环的早自习，林小满又因为没背熟课文被罚抄第三段五遍。她吐着舌头冲江熠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江熠低低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我，手里捏着一颗橘子糖。
“谢啦，班长。”他说，“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指教。”
糖纸在阳光下闪烁，和我记忆里沾了泥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我接过那颗糖，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熟悉的温热让人心尖发疼。窗外的桂花香浓了几分，早自习的铃声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我剥开糖纸，将橘子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苦意却从心底慢慢漫上来。
日记本摊在桌角，我握着笔，在九月一日的日期下面，写下一行字：
今天，是我和江熠相遇的第一百零九天。也是第一天。我想找到，让一切重复的原因。
“我们有的是时间，那就一起留下来吧！”
早自习的铃声，又响了。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踮着脚贴值日表，粉笔灰簌簌掉进后颈窝。讲台下闹哄哄的，林小满举着牛奶吹吸管，而靠窗的位置，那个穿白T恤的男生，正抱着书包朝我走来。
裤脚挽着一截，露出脚踝上那颗小小的痣。
“同学你好，我叫江熠。”
他笑着，梨涡浅浅。
我看着他，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手里的胶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裂开。
日记本掉在了桌角，那行“我一定要找到，让一切重复的原因”的字迹，正慢慢变淡，消失。
窗外的桂花香，浓得让人窒息。
我踉跄着后退，指尖撑在冰凉的课桌上，才勉强稳住身子。江熠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梨涡里盛着少年人的温柔，可在我眼里，那温柔却像裹着蜜的针，一下下扎在心上。
“你怎么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扶我，手腕上的黑色发绳晃了晃，那是我上周弄丢的那根。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发颤：“别过来。”
林小满举着牛奶的手停在半空，眨巴着眼睛看我：“桑桑，你跟江熠认识啊？”
我没理她，目光死死盯着江熠脚踝的痣——那颗痣的位置、大小，跟我记忆里最后一次见他时，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循环又开始了。
连带着我攥在手心的那点希望，也跟着碎成了齑粉。
江熠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温声：“桑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务室？”
他的声音越温柔，我心里的寒意越重。上一个循环里，就是这句一模一样的话，我跟着他走出教室，然后在走廊的拐角，看到了坠落的花盆，看到他为了推开我，被砸中肩膀时溅在我白校服上的血。
“不用。”我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移开视线，“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林小满凑过来，戳了戳我的胳膊：“真没事啊？那刚刚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她的话像一根火柴，擦着了我紧绷的神经。我抬眼，撞进江熠的目光里，他看着我，眼神里藏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了然。
窗外的桂花香翻涌进来，甜得发腻，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被我撕掉的最后一页，那页纸上只有潦草的三个字：别回头。
可我偏偏回头了，不止回头，还一次次往这个名为“循环”的陷阱里跳。
江熠弯腰，捡起地上的胶带卷和日记本，轻轻放在桌上：“东西捡好了，要是难受，就趴会儿。”
他的指尖擦过日记本的封面，那触感温热，却让我打了个寒噤。我看着他回到座位，坐在我斜后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桂花香，和每一个循环的开端一模一样。
我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听见林小满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耳朵里只有嗡嗡的鸣响。日记本上的字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我连找到循环原因的机会，都没有了？
突然，一张纸条从后面递过来，落在我的桌角。
我迟疑着展开，上面是江熠的字迹，清隽的笔画写着：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经历今天。
我捏着纸条的指尖瞬间冰凉，纸张被汗濡湿了一角。我猛地回头，江熠正支着下巴看我，眼底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你怎么会……”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我看窗外。桂花枝桠晃了晃，有细碎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而那片窗台的瓷砖缝里，卡着一枚银色的戒指——那是我送给江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上一个循环里，它跟着他的尸体一起被收走了。
“每一次循环，你都在找原因，”江熠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可你从来没想过，循环的开关，不在你手里。”
我攥紧纸条，指节泛白：“那在谁手里？”
他抬眼，目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落在远处的桂花树顶：“在我这里。”
这话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林小满还在旁边咬着吸管，浑然不觉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随口嘟囔：“桂花也太香了吧，香得我头都晕了。”
桂花。
我猛地反应过来，每一次循环的开端，都是这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每一次循环的结束，都是桂花树下的意外。我一直以为是花香让我窒息，却没想过，这香气本身，就是循环的信号。
江熠看着我恍然大悟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拖你进来的，桑桑。”他的指尖抚过桌角的日记本，“你写‘要找到重复的原因’，可你不知道，我重复这一天，是为了留住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上一个循环里他替我挡花盆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血珠落在桂花花瓣上，红得刺眼。
“上一次……你救我被花盆砸中，不是意外？”
江熠沉默着点头，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淡淡的阴影：“每一次循环，只要你离开教室，就会有意外发生。花盆、楼梯、漏电的插座……我试过无数种方法，只有把你困在这一天的教室里，你才是安全的。”
窗外的桂花香突然变得刺鼻，我看着他脚踝的痣，看着他手腕上我的黑色发绳，突然明白，那些我以为的“巧合”，全是他用尽心思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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