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看到，杨博文在他低头喝粥时，悄悄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指节泛白。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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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是“妈妈”
杨博文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时，左奇函已经喝完了粥，正看着他
“怎么了？”左奇函问，“不舒服？”
“没有”杨博文笑了笑，把空碗收起来，“今天不练琴了，带你去个地方”
左奇函愣了一下，“去哪？”
“到了就知道。”杨博文神秘兮兮的，眼里闪着光
他们去了城郊的旧书店。书店藏在一条窄巷里，门头是褪色的木招牌，写着“拾光”两个字。推开门，风铃“叮铃”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灰尘的味道
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打盹。杨博文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左奇函跟在他身后，看着书架上码得密密麻麻的书，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
“你怎么知道这儿？”左奇函小声问
“以前常来。”杨博文从最高一层抽出一本泛黄的乐谱，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这里有很多绝版的乐谱，老板人很好，从不加价”
左奇函没说话，只是跟着他在书架间穿梭。杨博文挑书的时候很专注，手指拂过书脊，像在抚摸什么珍宝。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带着周围的旧书都仿佛活了过来
“你看这个。”杨博文递过来一本画册，封面是莫奈的《睡莲》。“你上次说喜欢印象派，这个版本的印刷特别好”
左奇函接过画册，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页。他确实跟杨博文提过一次，说大学时选修过美术鉴赏，最喜欢莫奈的光影。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谢谢。”左奇函的声音有点哑
“喜欢就拿着。”杨博文把画册塞进他怀里，又转身去挑别的书
结账的时候，老太太终于醒了，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杨博文手里的乐谱，突然说：“小杨，很久没来了”
“最近有点忙，阿姨。”杨博文笑得乖巧
“跟以前一样，记着就好。”老太太摆摆手，没提钱的事
左奇函有点惊讶，杨博文却好像习以为常，拉着他说了声“谢谢阿姨”就往外走
“她不收你钱？”出了书店，左奇函忍不住问
“嗯，”杨博文点点头，“以前帮她修过书架，她就总说要免单，推不过”
左奇函看着他手里的乐谱，忽然想起他抽屉里的抗抑郁药。这个看起来永远阳光开朗的男生，到底经历过什么？
“想什么呢？”杨博文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左奇函摇摇头，把画册抱得紧了点，“我们回去吧，我下午还要改代码”
“急什么，”杨博文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很暖，“前面有个公园，去晒晒太阳”
公园的长椅上落着层薄雪，杨博文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让左奇函坐下。他自己则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雪地里画着什么
左奇函低头看着他，他的侧脸线条很柔和，睫毛很长，阳光落在上面，投下一小片阴影。“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杨博文头也没抬，“小时候住这附近，常来公园喂鸽子”
“跟谁？”
杨博文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很久才说：“跟……一个朋友”
左奇函没再问。他能感觉到，这个“朋友”对杨博文来说很重要，像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愿被触碰
杨博文在雪地里画了一架钢琴，歪歪扭扭的，却很像那么回事。“以前总在这画钢琴，幻想自己能弹得很好。”他笑着说，眼里却有点空
“你现在已经弹得很好了。”左奇函说
杨博文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很亮。“真的？”
“真的。”左奇函认真地点头，“尤其是那首《冬烬》，很好听”
杨博文的脸颊突然红了，他低下头，用手把雪地里的钢琴抹掉，声音闷闷的：“还没写完”
我等着听完整版
“好”
那天下午，他们在公园待了很久。阳光很好，雪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枯黄的草。杨博文给左奇函讲他学琴的趣事，说小时候被老师打手板，说第一次登台时紧张到忘谱。左奇函也偶尔开口，说他刚工作时总写bug，被领导骂到想辞职
他们聊了很多，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某些话题——左奇函没说他父母是在一场车祸里去世的，杨博文没说他的抑郁症是怎么来的
回到旧楼时，天已经黑了。楼道里的灯又坏了，一片漆黑。左奇函走在前面，杨博文跟在后面，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走到三楼拐角，左奇函突然停下脚步。“小心。”他伸手拉住杨博文，“这里有个台阶，上次我差点绊倒”
杨博文的手指被他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
“谢……谢谢。”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左奇函松开手，耳尖有点热。“到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门
“嗯。”杨博文点点头，却没动
楼道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左奇函看着杨博文，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像两颗星星，亮得惊人
“左奇函，”杨博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
他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是左奇函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同事打来的，说那个紧急bug出了新的问题，让他立刻回公司处理
“我得走了。”左奇函拿起包，心里一阵烦躁
“现在？”杨博文的声音里带着失落
“嗯，急事。”左奇函没敢看他，“可能要通宵，今晚……”
“我等你”杨博文打断他，语气很坚定，“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回来”
左奇函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起头，撞进杨博文的眼睛里。那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深的眷恋
“好。”他听到自己说
跑到楼下，左奇函才发现自己又忘了戴围巾。寒风灌进领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回头看了看四楼的窗户，漆黑一片，不知道杨博文是不是还站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裹紧外套往地铁站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那一晚，左奇函在公司待到天亮。bug终于修复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杨博文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醒了？”
左奇函看着那两个字，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他回了个“嗯，准备回去了”，然后加快了脚步
回到旧楼时，天已经大亮。左奇函走到三楼，看见杨博文的房门开着，他正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门口，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弹的正是《冬烬》
曲子比之前更完整了，多了一段轻快的旋律，像冰雪消融，像春芽破土。左奇函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一曲终了，杨博文转过头，看见他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左奇函走进屋，“曲子很好听”
“还差最后一段。”杨博文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递过来一杯热牛奶，“刚热的，喝点暖暖身子”
左奇函接过牛奶，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那么暖。“等你写完了，弹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杨博文的脸颊红了，他用力点头：“好”
那天上午，左奇函睡得很沉。他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发现杨博文不在屋里，钢琴盖是合上的，茶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杨博文的字迹，很秀气：“我出去办点事，面条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左奇函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面条煮得刚好，汤是骨汤的味道，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吃完面条，左奇函收拾碗筷时，不小心碰掉了沙发上的抱枕。抱枕掉在地上，露出了底下的一个笔记本
是杨博文的笔记本，封面是黑色的，看起来用了很久。左奇函本想捡起来放回沙发，却鬼使神差地翻开了
第一页是空白的，第二页写着几行乐谱，应该是《冬烬》的草稿。左奇函往后翻，大多是乐谱和一些零散的句子，直到翻到最后几页，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那几页上，写满了他的名字——“左奇函”
有的是用钢笔写的，有的是用铅笔写的，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页面。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小小的简笔画，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一行字：“等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左奇函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杨博文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想起他总是记得自己的喜好，想起他说“等我回来，奇函”，想起他昨晚说“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回来”
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他一直在找自己
左奇函的手指颤抖着，合上笔记本，放回抱枕底下。他靠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眶突然湿了
他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确实有个邻居家的小孩，叫杨博文。那个小孩很怕生，总是躲在门后偷偷看他，却又会在他被欺负时，鼓起勇气跑出来，用小小的拳头打向那些欺负他的人
那个小孩说，他在学钢琴，以后要弹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给他听
那个小孩说，他要永远跟他做朋友
后来，那个小孩搬走了，走之前，塞给了他一张画，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张画，被他夹在最喜欢的书里，后来搬家时弄丢了。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真的回来了
还找到了他
左奇函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原来那些莫名的心动，那些说不清的熟悉感，都不是错觉
是命运，是他们错过了很多年，却又重新交织在一起的命运
门锁“咔哒”一声响，杨博文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看到左奇函时，笑着说：“你醒了？我买了蛋糕，庆祝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左奇函抱住了
左奇函的拥抱很用力，带着点颤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哽咽：“杨博文……我想起来了”
杨博文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蛋糕盒“啪”地掉在地上，奶油溅了一地。他慢慢地抬起手，回抱住左奇函，声音带着哭腔：“奇函……”
“我想起来了，”左奇函重复着，眼泪浸湿了他的卫衣，“我都想起来了”
他们抱了很久，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平稳下来。杨博文松开他，用手背擦了擦他的眼泪，又擦了擦自己的，笑着说：“蛋糕……浪费了”
左奇函看着地上的蛋糕，也笑了，眼眶却还是红的。“没关系，我不喜欢吃甜的”
“骗人，”杨博文戳了戳他的脸，“你以前最喜欢吃草莓蛋糕了”
左奇函的脸突然红了。“那是小时候”
“现在也可以喜欢。”杨博文看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奇函，我们……”
他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是敲门声，很急促，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左奇函和杨博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杨博文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表情严肃，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厌恶
那个女人，左奇函在杨博文手机的屏保上见过
是他的妈妈
“杨博文，跟我回去。”女人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杨博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一步，抓住了左奇函的手。“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女人挥了挥手，两个西装男人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杨博文
“别碰他！”左奇函把杨博文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那两个男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是他的母亲，”女人上下打量了左奇函一眼，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我带我的儿子回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跟你走。”左奇函握紧了杨博文的手，他的手很冰，一直在抖
“他是我儿子，他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女人的语气更加不耐烦，“博文，我警告你，别逼我用强制手段”
杨博文从左奇函身后探出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倔强。“我说了，我不回去。那个家，不是我的家”
“放肆！”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能逃得掉吗？你的病还想不想要治了？”
“我的病，就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杨博文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很久的愤怒和委屈，“你们从来都不在乎我想要什么，只知道逼我学这个，学那个，只知道在别人面前炫耀你们有个多么优秀的儿子！我受够了！”
女人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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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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