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宇二审开庭那天，天空飘着细雨。张心疼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囚车缓缓驶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林薇薇撑着伞站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份刚打印好的庭审流程，指尖都捏白了。
“别紧张，李律师说证据链没问题。”张心疼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己的手心却也全是汗。怀里揣着赵峰的相机，金属外壳隔着衬衫传来冰凉的触感，像在提醒她——这里面藏着的，不止是照片。
陆明宇从囚车里走出来时，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台阶上的张心疼。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前，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没笑，也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跟着法警走进了法院。
那一眼，像有千斤重，压得张心疼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庭审开始后，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陆氏的新董事长——陆明宇的堂叔坐在第一排，面无表情地翻着文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张建军没来，听说他把杂货铺盘了出去，带着秀兰和小宝回了老家，临走前托人给张心疼捎了句话：“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李律师呈上证据时，张心疼的心跳得像擂鼓。录音笔里陆父阴狠的声音，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赵峰笔记本里红笔标注的细节……每一样都像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当法官问到陆明宇“是否还有补充陈述”时，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张心疼以为他不会开口。
“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点沙哑，“但我想谢谢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旁听席，张心疼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让我知道，有些债，躲不掉，也不必躲。”陆明宇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她身上，“以前我总觉得，把自己裹起来才安全，是她让我明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旁听席上响起低低的笑声，法官敲了法槌示意安静。张心疼却攥紧了衣角，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个总把心事藏得很深的男人，终于肯在人前，说一句与她相关的话。
休庭时，林薇薇拉着她去买咖啡，回来时正好撞见陆明宇的堂叔。老头拄着拐杖，站在走廊尽头，看见张心疼时，忽然笑了：“张小姐，明宇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董想说什么？”张心疼握紧咖啡杯。
“专利的事，我让法务部重新拟了合同。”老头从助理手里拿过文件，“所有权归你，陆氏只要求合作开发权，利润分你七成。”
这让步比想象中大得多。张心疼挑眉：“为什么？”
“明宇在里面托人带话，说要是我敢欺负你，他出来就拆了陆氏的招牌。”老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混小子，也就对你上心。”
张心疼的耳尖红了，接过文件没说话。
老头又说：“当年的事，是我哥对不起你们。这声道歉，我替他说了。”
雨声敲打着走廊的窗户，像是在应和。张心疼忽然觉得，那些沉甸甸的仇恨，好像在这一刻，轻了许多。
终审判决下来时，雨停了。法官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出来，清晰而庄严：“被告人陆明宇，包庇罪成立，但鉴于其有重大立功表现，且系被胁迫，改判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
缓刑一年。
也就是说，他今天就能出来。
张心疼冲进法庭时，陆明宇正被法警解开手铐。他转过身，看见她，忽然笑了，像个卸下重担的孩子。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温暖而明亮。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身上还带着看守所的皂角味。
“不久。”张心疼仰头看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见他的样子，西装革履，眼神疏离，“你的关东煮，还吃不吃？”
陆明宇的眼睛亮了：“吃。”
走出法院时，林薇薇举着相机跑过来，对着他们按下快门。照片里，张心疼手里提着个保温桶，陆明宇站在她身边，两人的肩膀轻轻挨着，背景是法院门前的台阶，和天边挂着的彩虹。
“对了，”陆明宇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张心疼手里，“这个给你。”
是枚银色的戒指，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疼”字。
“在里面用牙膏磨的，丑是丑了点。”他挠了挠头，“赵峰说，欠你的，总得有人还。”
张心疼捏着戒指，忽然想起赵峰相机里的照片——七年前的自己，站在医院门口，笑得没心没肺。原来有些人的牵挂，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保温桶里的关东煮还热着，萝卜吸饱了汤汁，咬一口全是暖意。陆明宇吃得很急，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放下筷子。
“慢点吃。”张心疼给他递纸巾，“以后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陆明宇抬起头，眼里像落了星光：“真的？”
“真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陆明宇，以后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怎么都藏不住。
远处的城市渐渐亮起灯，车流像发光的河。张心疼忽然想起赵奎发来的短信，说他在海边开了家小旅馆，等着他们过去。
“我们去海边吧。”她拉着陆明宇的手，往公交站走，“带着赵峰的相机，给他看看现在的我们。”
陆明宇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好。”
公交车驶来，在站台边停下。张心疼提着保温桶，陆明宇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再也没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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