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房中对”后，晴娘就一直在忙，直到半月后才有时间见段智一面。
在这半个月，段智也没闲着，在秀山城中四处乱转，调研这里的风土人情，寻求能够移风易俗的方法，毕竟“吃人合法化”还是太吓人了。
“晴娘，我提议可以在监理司下属设立一个书院机构，用于教授城中子弟知识。”
“段郎，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晴娘，你识字吗？”
“一点点……不是很多。”晴娘有些脸红道。
“要知道，索罗部的最高统治者竟然都对文化一窍不通，那其他普通民众岂不是更加愚昧无知了？如此一来，整个索罗部简直就是一个文盲的聚集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令人担忧啊！所以，我认为设立书院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有通过教育，才能让索罗部的人们摆脱无知，走向文明。”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城中有专门处理文书的汉人，我们土人只要服从就好。”
“晴娘，你这就是目光短浅了。知识是什么？知识是无价的，书院对于你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教学机构，也是我们经营人脉权势的最好方案。
土人贵族官员掌握权势，风头无俩，那他们最担心的是什么，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能否将他们的权势延续下来。我们设立秀山书院，将外臣宗亲的子孙都招到我们书院里，并对其教化，灌输他们忠君爱国的思想。
对外臣宗亲则可以说他们的子孙进入书院，待他们学成后，我们可以同意令他们继承官爵，否则就不行。这样一来，我就掌控住了他们的子嗣，又可以对索罗部进行移风易俗，令索罗部更加强大。
晴娘，难道你只想做区区一个索罗部的女王吗？”
段智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毒药一般让晴娘沦陷。
晴娘这几天已经与暗查司达成了协议，暗查司有了新主子，更加卖力地为晴娘遮掩，捉拿城中的不安分的因素。
借助杨韬的名义，监理司也正式成立了，只不过目前只有段智一个光杆司令，城中的官员虽然对此有所疑惑，但都没有质疑的勇气。
晴娘做完这些还是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毕竟她还怀有“身孕”，不便见外客，段智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死人杨韬和晴娘在这秀山城的代言人，秀山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拿到秀山最高权柄的段智施行移风易俗的第一步就是建立环卫部门，原因无他，秀山城实在是太脏了！
秀山地处大理南部区域，左边与缅国接壤，右侧又拥有出海口可以与中原、日本、朝鲜互通有无，南边还有诸多土蛮。按理来说，拥有这般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想不富裕都难，但是，索罗部的土人还真就做到了这一点。
索罗部出身土蛮，但是傍上了中原汉人的大腿，觉得自己怎么说也算是“文明人”了，所以看不上南边未曾开化的土蛮，将南边的土蛮当做免费奴隶，需要时就派兵捉拿。捉来的土蛮农忙时做奴隶，农闲时就用来祭祀，杀人取肉食用。
对来秀山做生意的别国客商，索罗部人也毫不客气，来一个，抢一个，充分贯彻了“强取胜过苦耕”的优良传统，导致优良口岸废弃，没有人愿意来做生意。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索罗部人有食人的习惯，而且极不讲究卫生，对于残尸坏血的善后工作几乎没有，导致每到春夏两季秀山城中都会爆发疫病。这也是客商放弃来此做生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索罗部拥有诸多缺点，但是段智却很有信心改变这里。
因为索罗部全都是缺点，那就说明只要改掉一点，索罗部就能拥有极大的改变。
段智在走马上任的次日就燃起了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禁止食人！
这时的段智虽然贵为监理司总监理，但是晴娘除了给他一些银两外没有给他任何实质上的帮助，监理司这个草台班子还得靠段智自己撑起来。
段智在秀山城北的贫民窟租了个破草屋，在草屋外随便挂了个监理司的牌子就草草上任了。
监理司设立在贫民窟，设立在秀山城最脏乱差的地方，在此办公的段智可以看见秀山郡最差的一面，也就可以最高效率地施行改革，同时也不必担忧权贵的阻挠。
但目前最关键的一点是缺人。
晴娘没给段智分配人手，美其名曰是信任他，实际上是晴娘自身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人，所以也只好让段智做光杆司令。
但是这点问题还难不倒段智，段智当日就起草公告在监理司门口招聘人手，可是以贫民窟人均文盲的水平也是打破了段智的幻想。
无奈，段智只好在监理司外边扯着嗓子喊人来加入监理司。
可惜因为语言不通，土人只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段智，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喊了半天，一直到中午都没人到监理司应聘，就在段智打算放弃，直接去其他部门喊外援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到了段智跟前。
少年很瘦，颧骨突出，身上衣物破烂，看起来脏兮兮的，唯独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精神。
“汉人大人，你看……我可以吗？我就想找口饭吃。”
少年怯生生地问道。
段智十分惊讶，这个脏兮兮的小土人竟然会说汉话。
段智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呢？”
少年眼光黯淡下来。
“他们都死了。我很多天没吃饭了，我想讨口吃的。”
段智看着眼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叹了口气，给他拿了半张饼。
少年狼吞虎咽，吃得太急还被噎住了。
段智忙给他递水拍背，道：“别急，慢点吃。”
少年吃完，又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段智。
段智双手一摊，道：“别看我，我也没有了，你已经把我的午饭吃掉了。”
少年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恩人，我吃了你的饭，请让我留下帮你干活吧。”
“嗨，你一个小鬼能干什么。”
突然段智意识到什么。
段智拿来纸和笔，道：“小兄弟，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少年犹豫道：“我叫杨平，是林城人，逃荒来的。”
“杨氏?”段智有些惊讶。
少年不卑不亢地点点头，道：“我是杨氏子，我父是林城督杨会，不过我父与我母都在林城死掉了。”
“这怎么会?你父母都是索罗部贵人，你怎么能沦落至此。”
“我父为头人叔父，我是头人族弟，头人打压宗亲，我父于族中颇有声望，是以被头人打压最甚，因小罪而惶恐自杀，我母伤心欲绝，不久随父而去。诸兄或亡或逃，唯留我一人看顾家业。
去岁林城大荒，横生瘟疫，头人派兵封锁林城，百姓亡于野，地主贵人衣锦食石于煌煌大宅，面北待死。我父旧部买通守将，拼死护送我至秀山郡，期间路遇匪徒，我父旧部皆战死，我成了真正的孤儿。”
杨平平静地说出这些，段智大为震撼。
上层人的搏斗摩擦出的火花落到下层人的身上就成了灾难，统治者做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可以影响臣民的身家性命，即使是像杨平这样的杨氏宗亲，索罗部贵人也不能幸免。
转而又想到了原身，原身的家族段氏皇族比起杨氏的权利争斗更加赤裸激烈，原身的父亲段家勤的皇位是利用宋元的外部威胁威逼原身的堂哥段绩让位取得的，而后原身父亲段家勤又在去岁被自己的儿子，原身的大哥段弘弑父夺位。
段氏的皇位争夺战从未停止，坐上皇位的每一个皇帝都算不上是正人君子，更不是胜利者，段家的皇位就是这样一次次地在血腥中轮替。
利益永远是驱使人们丧失理智的魔鬼。
段智很同情杨平的遭遇，决定收留杨平作为监理司的第一位成员。
杨平虽然出身与杨氏宗亲，但和杨氏可以说是有大仇，所以也不必害怕他反水，或是他作为一个杨氏暗插在自己这里的棋子。
段智打算试一试这个曾经的索罗部贵人，看看他能否胜任这份监理员的工作。
段智安排杨平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这条脏乱差的贫民窟给打扫干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