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湿润的暖意，吹绿了行丘桑中的香樟树梢，也吹软了少年少女紧绷的神经。高二下学期的课业愈发繁重，黑板右下角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减少，教室里的空气里，除了粉笔灰的味道，还多了几分兵荒马乱的焦灼。

叶南执和漠千莞的“较量”，却渐渐变了味道。

不再是针锋相对的赌约，也不是暗自较劲的攀比，而是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早读课上，叶南执会在漠千莞的桌角放一瓶温好的牛奶，瓶身上还沾着他手心的温度；晚自习时，漠千莞会把整理好的错题笔记，悄悄推到他的手边，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解题思路，清晰又易懂。

江驰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会故意打趣：“南执，你这哪是跟人家比成绩啊，分明是把漠学霸当成专属题库了。”

叶南执总是面不改色地把他的脑袋按回习题册上，嘴上硬邦邦地怼回去：“闭嘴刷题，下次月考再垫底，就别喊我兄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看到漠千莞笔记上娟秀的字迹，心里那片原本紧绷的地方，就会变得软乎乎的。

他开始留意她的喜好。知道她不爱吃食堂的红烧肉，偏爱清淡的青菜豆腐汤；知道她做题时喜欢咬着笔杆，遇到难题时会轻轻蹙眉；知道她生理期那几天，会下意识地捂着小腹，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

于是，食堂的窗口前，总会出现他的身影。一份青菜豆腐汤，一份不加辣的小炒，端着餐盘走到她身边，放下时还会刻意避开她手边摊开的试卷。

苏晓棠看着这一幕，偷偷戳了戳漠千莞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喂，某人这是打着‘切磋’的幌子，明目张胆地献殷勤呢。”

漠千莞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餐盘里那碗温热的汤上，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没说话，却悄悄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糖醋排骨。

叶南执的耳根瞬间红了。

他低头扒着饭，假装没看见江驰投来的揶揄目光，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从舌尖一直漫到心口。

变化的不止是他们。

江驰和苏晓棠的关系，也愈发明朗。课间操的间隙，江驰会偷偷塞给苏晓棠一颗草莓味的糖；放学路上，苏晓棠会借着问数学题的由头，跟他并肩走很久。两人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满心的欢喜。

四月的一个周末，学校组织了一场模考。

考完最后一门物理，漠千莞收拾东西时，发现自己的钢笔不见了。那是她妈妈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笔杆上刻着她的名字，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翻遍了书包和课桌，都没找到，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意。

叶南执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皱着眉问：“怎么了？”

“我的钢笔……不见了。”漠千莞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叶南执二话不说，转身就往空荡荡的考场跑。

彼时的考场里，只剩下几张凌乱的桌椅和散落的草稿纸。他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找，从她的座位底下，到讲台的角落，甚至连垃圾桶都翻了个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漠千莞站在门口，看着他弯腰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叶南执在窗台的缝隙里找到了那支钢笔。笔杆上沾了点灰尘，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干净，快步走到她面前，把笔递过去，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找到了，没坏。”

漠千莞接过钢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两人都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

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脸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谢谢你，叶南执。”漠千莞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鼻音。

“小事。”叶南执别过脸，看着窗外的晚霞，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以后……东西别乱放。”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香樟树的清香。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说话，却觉得空气里的沉默，都带着几分温柔的味道。

江驰和苏晓棠远远看着，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相视一笑。

苏晓棠叹了口气，小声说：“你说他们俩，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

江驰咬着棒棒糖，笑着回：“快了。你看南执那傻样，眼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晚霞漫过天际，把行丘桑中的教学楼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

彼时的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习题册会越翻越薄，倒计时会归零，而他们，会一起跨过高考的门槛，走向更远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命运的伏笔，早已悄悄埋下。那些藏在习题里的温柔，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终有一天，会被岁月磨成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