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卡班级新生
我曾以为他是斯莱特林最完美的继承人——优雅、克制、永远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展露恰到好处的微笑。
直到那天,我看到他在废弃教室里,用魔杖轻轻抵着一个同学的太阳穴。
“你看,”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念一首摇篮曲,“生命多么脆弱。”
绿光闪过时,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第二天,那个同学“因病休学”了。
而辞念安·里德尔,依然在魔药课上为德拉科·马尔福耐心讲解步骤,灰眼睛在蒸汽后温柔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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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的伦敦街头,空气湿冷刺骨,弥漫着劣质煤烟和泰晤士河淤泥的咸腥。街灯在厚重的雾气里晕开一团团昏黄模糊的光,勉强照亮人行道上龟裂的纹路和肆意横流的污水。一辆深紫色、三层、车头挂着“骑士公共汽车”牌子的庞然大物,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像是铁皮罐头被猛力踢扁的巨响,凭空出现在这条僻静肮脏的小巷口,惊起了暗处几只翻找垃圾的野猫,喵呜着窜入更深的阴影。
车门砰地弹开,一股混合了热可可、尘土和陈旧天鹅绒椅套的气味扑面而来。售票员斯坦·桑帕克那张永远带着点迷糊兴奋的脸探了出来,嘴里嚷嚷着:“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这是为处于困境的女巫或男巫开设的紧急客运……”
他的声音在看到车外唯一等车的乘客时,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更热情地扬高:“哦!一位新客人!去霍格沃茨的特别专线,没错吧?上车请抓紧,我们马上——”
乘客抬步上车。动作不疾不徐,甚至称得上优雅,仿佛脚下不是摇晃的车门踏板,而是宫殿前的红毯。他看起来很年轻,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量修长,穿着一件剪裁精良、毫无褶皱的黑色巫师长袍,外面罩着同样质料的旅行斗篷,兜帽松松地搭在肩后,露出一头黑玉般、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苍白,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缺乏血色的冷白,皮肤光滑得像是上好的东方瓷器。眉眼深邃,睫毛长而密,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的颜色很淡,唇角天然带着一点极细微的、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虹膜的颜色很淡,近乎透明,此刻在车厢摇晃的灯光下,像两块封存了冬雾的冰晶,平静地扫过车厢内几个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乘客,然后落在斯坦·桑帕克脸上。
“晚上好,”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丝绸般的质感,吐字清晰圆润,“去霍格沃茨。麻烦尽量平稳些。”
“当——当然!霍格沃茨特快专车,保证又快又……呃,尽量稳!”斯坦似乎被那平静的灰眼睛看得有点不自在,接过对方递来的几枚银西可时,手指差点打滑,“呃,先生怎么称呼?”
年轻的男巫已经转身向车厢深处走去,闻言脚步略顿,侧过半张脸,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极其细微的一分。
“里德尔。”他说,“辞念安·里德尔。”
他在车厢尾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斗篷妥帖地拢好,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破碎的伦敦夜景。骑士公共汽车再次发出一声爆响,猛地向前窜去,车厢剧烈颠簸,其他乘客被甩得东倒西歪,抱怨和惊呼声四起。唯有角落里的辞念安·里德尔,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自然调整,稳稳坐着,连交叠的手指都没有移动分毫,仿佛与身下这张破旧的天鹅绒座椅、与这辆狂野的魔法交通工具,乃至与窗外这个混乱的世界,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绝对冷静的薄膜。
他的灰眼睛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扭曲的光斑,深处没有丝毫属于这个年龄的好奇、紧张或兴奋,只有一片无机质般的漠然。嘴角那点天生的弧度,在此刻昏暗摇曳的车厢光影里,显出一种近乎非人的、精细计算过的完美。
车速快得惊人,窗外的景色很快从城市的剪影变成了模糊的黑暗与偶尔零星灯火。剧烈的颠簸和幻影移形般的空间跳跃对于大部分乘客来说都是折磨,但对辞念安而言,不过是背景里微不足道的噪音。他阖上眼睛,像是在假寐,实则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临行前的一切。
那间空旷、冰冷、陈设简单到极致的房间,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古旧羊皮纸和某种干燥草药的味道。壁炉里燃着不会发出噼啪声的魔法火焰,提供光亮却没有多少温度。
“霍格沃茨。”抚养他长大的老巫师——或者说,名义上的监护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料,总是裹在一件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厚厚袍子里,背对着他,面朝壁炉,“一个……有趣的舞台。邓布利多在那里。”
辞念安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追问。他从小就知道,这个老人与霍格沃茨的那位校长之间,存在着某种复杂而遥远的联系,或许是过往的恩怨,或许是立场的对立。这种“知道”并非来自详细的告知,而是来自无数次对话间隙的沉默,来自老人提到那个名字时,浑浊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力压抑的复杂光芒——警惕、憎厌,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老人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你不一样,孩子。”老人转过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干瘪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嘴唇,“你很特别。记住这一点。在那里,眼睛会很多。尤其是……他的眼睛。”
他没有具体说“他”是谁,但辞念安明白。阿不思·邓布利多,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霍格沃茨的校长,以智慧和洞察力著称。老人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被发现,还是期待他……不被发现?
“我明白。”年轻的辞念安当时只是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斯莱特林……”老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或许适合你。但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你被分到哪个学院,而在于你如何运用与生俱来的……天赋。”
天赋。
这个词让辞念安交叠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知道老人指的是什么。那不仅仅是他远超同龄人的魔力控制力、学习能力,或者近乎本能的、对人心微妙处的洞察与拿捏。
还有……那个咒语。
那个他第一次无意识施展,就带走了一条鲜活生命的咒语。
绿光。凄艳、冰冷、带着终结一切生机的绝对意味。
他当时甚至还不懂那是什么,不知道那光芒代表的意义。只是感到烦躁,对那个试图抢夺他手中玩具的家养小精灵(一个测试品,老人后来这么说)感到极度的、无法忍受的厌烦。然后,光芒就从他还握不稳的、小小的手指间迸发了。
小精灵倒下了,脸上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不再动弹的小小躯体,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恐惧,不是罪恶感,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让令人厌烦的东西消失,是如此简单,如此……干净利落。
老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个面无表情、眼神清澈的孩童,站在一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旁。没有哭闹,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后来,老人告诉他,那是“阿瓦达索命咒”,不可饶恕咒之一,需要强大的魔法力量和……确切的杀戮意愿才能驱动。
“但你做到了,在孩子,”老人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兴奋,和更深沉的审慎,“在你甚至不明白‘杀戮’为何物的时候。这是诅咒,也是……馈赠。你要学会控制它,隐藏它。直到……需要它的时刻。”
控制。隐藏。演戏。算计。
这些词从他有记忆起,就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如何控制魔力不稳定的外泄(尤其是在情绪波动时,虽然他的情绪波动极少),如何隐藏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灰漠,如何在不同的对象面前扮演最合适的角色——在老人面前是沉静好学、偶尔流露出恰到好处依赖的被监护人;在偶尔接触的其他巫师或魔法生物面前,是礼貌疏离、略显孤僻但绝无威胁的年轻巫师;甚至在面对镜子时,他也能精确调整嘴角的弧度、眼中的温度,直到那个影像符合某种“应该如此”的标准。
他是一张白纸,被刻意教导着涂抹上各种保护色。又或者,他天生就是一片深渊,这些伪装只是覆于其上的、精心绘制的水面倒影。
骑士公共汽车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这次伴随着刺耳的急刹声。窗外,一片黑黢黢的山峦轮廓在夜幕下显现,远处可以看到一片广阔湖泊的暗淡反光,以及山坡上那座巍峨城堡的无数塔楼和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火。
霍格沃茨到了。
辞念安·里德尔睁开眼,冰灰色的瞳孔里,所有思绪瞬间沉入最底,恢复成一潭无波古井。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袍角,动作从容不迫。
车门打开,寒冷的苏格兰山风灌入车厢,带着湖水的气息和松针的清香。他步下车,站在粗糙的石板地上,抬头望向夜幕中灯火通明的城堡。
巨大、古老、充满秘密。一个新的舞台。
他微微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然后迈步向前走去。步伐稳定,背影挺直,融入陆续下车、吵吵嚷嚷走向城堡大门的学生人流中,并不显眼,却又似乎与周围那种或兴奋、或紧张、或好奇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像一滴融入溪流的墨,保持着自身的颜色与质地,静静流向既定的方向。
礼堂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鼎沸的人声、杯盘碰撞的轻响,以及一种温暖食物和千百支蜡烛燃烧的混合气味。新生们聚集在门厅里,不安地挤在一起,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里被施了魔法,呈现出星空的模样。高年级学生已经坐在四张长桌旁,说笑声汇成嗡嗡的背景音。
辞念安站在新生队伍的边缘,既不靠前引人注目,也不落后显得怯懦。他平静地观察着:大理石楼梯,飘浮的蜡烛,墙上动来动去的肖像画,还有那些穿过墙壁、叽叽喳喳交谈的珍珠白幽灵。一切都很……符合描述。宏大,古老,充满生机,或者说,喧嚣。
他的目光掠过教师席。最中间那个银发银须、半月形眼镜后闪烁着锐利蓝光的老者,无疑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辞念安的视线在那张和蔼微笑的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不着痕迹地滑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探查的魔力波动,至少没有针对他的。很好。
麦格教授拿着一卷长长的羊皮纸走出来,开始念名字。一个个新生紧张地上前,戴上分院帽,然后帽子高喊出学院名字,引起一片掌声或欢呼。
“汉娜·艾博!”“赫奇帕奇!”
“苏珊·博恩斯!”“赫奇帕奇!”
“泰瑞·布特!”“拉文克劳!”
……
“赫敏·格兰杰!”
一个头发蓬乱、门牙有些突出的女孩几乎是小跑着上去,帽子刚碰到她的头发就尖声叫道:“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红头发的韦斯莱双胞胎大声吹着口哨。
“德拉科·马尔福!”
一个淡金色头发、脸色苍白的男孩拖着惯常的、慢吞吞的步子走上前,帽子几乎刚贴上他的发梢就喊道:“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长桌响起一阵矜持但清晰的掌声。德拉科·马尔福昂着下巴走向银绿装饰的长桌,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辞念安静静看着。这些名字,这些面孔,这些或紧张、或兴奋、或傲慢的反应,像一幕幕无声的戏剧在他眼前掠过。他评估着,分类着,将信息存入脑海。
“辞念安·里德尔。”
当麦格教授念出这个名字时,门厅里似乎有瞬间极其轻微的凝滞。极少数几个年龄较大的教授,或许还有个别高年级学生,尤其是斯莱特林那边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里德尔这个姓氏,在魔法界,尤其是在某些圈子里,并非毫无痕迹。尽管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苍白、安静,甚至有些过分精致,与那个名字曾经带来的恐怖联想相去甚远。
辞念安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那细微的波动。他步履平稳地走上前,坐上四角凳。麦格教授将分院帽放在他头上。帽子很大,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抹天生似的、极淡的唇角弧度。
“嗯……”一个细微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好奇和审视,“非常有趣。非常……复杂。强大的头脑,毋庸置疑。冷静得惊人,野心……哦,是的,我看到了,深埋着,但像基石一样坚固。渴望证明?不,不仅仅是证明……是掌控。还有……某种冰冷的东西,与生俱来,环绕着你……这感觉……”
帽子似乎犹豫了。辞念安能感觉到那股微弱的、试图深入探查的魔法力量。他什么也没做,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只是让思维保持在一潭深水的状态,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则不可触碰。他“想”着斯莱特林,但不是强烈的渴望,而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选择:那里可能提供他需要的资源、环境,以及某种程度上的……同类气息。
“好吧,既然你如此确定,而我也确实看到了适合那里的特质……或许在那里,你能真正找到自己的道路,或者……铺就他人的道路?”分院帽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那么,最好就是——斯莱特林!”
最后一句它喊了出来。声音在礼堂回荡。
斯莱特林长桌响起掌声,比刚才迎接德拉科·马尔福时要稍微克制一些,带着更多的审视和好奇。辞念安摘下帽子,礼貌地递还给麦格教授,对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向斯莱特林长桌。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平静的、略带疏离的礼貌,灰眼睛扫过未来的同学们,没有在任何一张脸上多做停留。
他在长桌中段一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一个黑色长发、面色有些阴沉的男生(西奥多·诺特?),另一侧稍远是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的女生。他没有主动攀谈,只是端正地坐着,目光落在面前空着的金盘子上,仿佛在等待宴会开始,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嘿,”旁边那个黑发男生,西奥多·诺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带着探究,“里德尔?这个姓氏……不常见。”
辞念安转过脸,灰眼睛看向诺特,那眼神很专注,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他唇角那点天生的弧度似乎略微明显了一丁点,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浅淡而礼貌的微笑。
“是的,”他回答,声音平稳,“是不太常见。”没有解释,没有展开,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然后便转回了目光,显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愿。
诺特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又有些被那平静态度中蕴含的某种东西噎住了,也转开了脸。
宴会开始了。长桌上瞬间堆满了丰盛的食物。辞念安拿起刀叉,动作标准得像是从礼仪手册上拓印下来的。他吃得不多,每样只取一点点,细嚼慢咽,仿佛进食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而非享受。周围的喧闹、欢笑、议论似乎都与他隔着一层玻璃。他听着,观察着。
格兰芬多那边很热闹,红头发的韦斯莱兄弟尤其活跃。赫奇帕奇长桌上气氛和睦。拉文克劳们已经开始讨论某些学术问题。而斯莱特林这边,则弥漫着一种更为矜持、等级分明的氛围。德拉科·马尔福正在对他旁边的两个大块头跟班(克拉布和高尔)说着什么,声音刻意抬高,语气傲慢,眼神时不时瞥向格兰芬多长桌,尤其是那个戴着眼镜、额头上有道闪电形伤疤的黑发男孩——哈利·波特。
“波特,”德拉科拖长了调子,“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是不是?我父亲说……”
辞念安切下一小块烤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他注意到教师席上,邓布利多正在和旁边的麦格教授低声交谈,偶尔发出愉快的笑声。那位一头油腻黑发、鹰钩鼻的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斯莱特林院长)则面无表情,目光冷冷地扫视着礼堂,尤其是在格兰芬多和哈利·波特身上停留时,眼神更加幽深。
宴会结束,邓布利多站起来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禁止进入禁林和四楼靠右的走廊。然后,级长们带领各自学院的新生前往宿舍。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地下,一段石阶延伸向湖底。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黑湖里游动的巨型乌贼和其他奇异生物,绿莹莹的光线透过湖水映进来,给休息室蒙上一层幽暗、神秘的氛围。墙壁和家具以银色和绿色为主,雕刻着精美的蛇形图案。
级长做了简短的介绍和规则说明。辞念安静静听着,站在新生队伍靠后的位置,灰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近乎纯银,扫过休息室每一个角落,将布局、陈设、画像、出入口位置等信息印入脑海。他的表情始终平静,没有像一些新生那样露出惊叹或紧张。
宿舍分配。他和西奥多·诺特,还有另外两个新生(一个叫布雷司·沙比尼,眼神有些飘忽;另一个叫……他没太记住名字)分在同一间。房间宽敞,挂着深绿色的帷幔,四张带幔柱的床,雕花书桌,壁炉里燃着不旺但持久的魔法火焰。
辞念安走向靠窗的那张床,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施了无痕伸展咒,但外观普通)放在床脚。他没有立刻打开收拾,而是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幽暗的湖底景象。巨大的乌贼缓缓游过,触须拂过玻璃,留下模糊的痕迹。
诺特和沙比尼在低声交谈,内容无非是家庭、课程、对某些同学的看法。辞念安没有加入。他脱下旅行斗篷,仔细挂好,然后解开长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在书桌前坐下,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本厚重、没有任何标题的黑色皮质笔记本,一支羽毛笔,但没有立刻书写,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笔记本光滑的封面。
他的思绪清晰而有序。
霍格沃茨。第一夜。
邓布利多没有特别关注他。至少目前没有。分院帽有所感应,但结论符合预期。斯莱特林的环境,需要进一步观察和适应。同学……德拉科·马尔福,典型的纯血家族傲慢继承人,或许可以利用,但需谨慎。西奥多·诺特,观察中。其他人……有待评估。
课程从明天开始。需要表现出足够的(但不能过分的)优秀,尤其是在魔药、黑魔法防御术(如果教授够格)、魔咒等实用学科。要维持“安静、有些孤僻但天赋不错、遵守规矩”的形象。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但也不能显得软弱可欺。
最重要的是,控制。控制魔力,控制表情,控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将那片与生俱来的冰冷深渊,完美地隐藏在霍格沃茨这座古老城堡的阴影之下,隐藏在斯莱特林幽暗湖底的绿色光线之中。
他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笔记本空白的扉页上,写下今天的日期,以及一行简短的花体字:
舞台已就位。演出开始。
笔尖流利,字迹优美而冰冷。
窗外,湖底的生物无声游弋。公共休息室里传来的谈笑声隐隐约约。霍格沃茨的第一夜,深沉而漫长。
辞念安·里德尔合上笔记本,吹熄了床头的蜡烛。灰眼睛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缓缓闭上。嘴角那点天生的弧度,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仿佛凝固成了一个永恒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