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三十一天 · 零点
陈知许的生日，从凌晨零点零分开始。
她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亮成一小方月亮。微信顶端，备注为「☽」的对话框里，静静躺着一条未读——
☽ 00:00
「陈知许，十七岁快乐。
以后，你的生日，和每一天，都要快乐。」
下面跟着一张照片：拍立得成像的背面，写着日期与一行小字——
2025-11-04 00:00
「给陈知许：
月亮今天营业，只为你发光。」
她把照片保存，设成屏保，然后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心跳声大得像要把整个宿舍楼吵醒。
二 第三十一天 · 傍晚
最后一节自习，班里轮流放生日歌。陈知许被起哄到讲台切蛋糕，回座位时，抽屉里多了一只牛皮纸袋——
1. 一只用旧英文报纸折的千纸鹤，鹤腹里裹着一颗橙色硬糖；
2. 一把崭新的、小小的指甲剪，柄上贴着一颗手写星星：「别再抓疼自己」；
3. 一张图书馆索书条——
索书号：I227/FXS
书名：《飞鸟集》第47次印刷本
馆藏地：二楼东侧 16 架 A 面
备注：已借阅至 2025-12-31
背面铅笔字：「以后，把『世界以痛吻我』后面那一句，改写成『我却报以你为歌』，好不好？」
她回头，隔着三排课桌，杨望生正低头写卷子，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三 第三十二天 · 医务室
午休，校医室空荡。陈知许把杨望生按在帘子帘子后的小床上，用碘伏给他换右手背最后一处结痂。
"再抓，就要留疤了。"她低头吹了吹，声音轻得像羽毛。
帘子缝隙漏进一条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她的手指捏着棉签，他的指尖悬在她袖口，谁也不敢先动。
药棉碰到伤口，他下意识缩手，却忽然反手包住她的手指，声音低哑："陈知许，我……"
校医推门而入，杨望生的话被截断，掌心却没收回去，反而更紧地攥了一下，像要把那句未出口的话，按进她的脉搏里。
四 第三十三天 · 停电
晚自习整栋教学楼突然跳闸。
黑暗涌进教室，尖叫与口哨此起彼伏。陈知许被人群挤到窗边，刚掏出手机，手腕就被冰凉的手握住——
杨望生拉着她，逆着人流，一步跨进走廊。应急灯尚未亮起，世界只剩呼吸与心跳。
到楼梯拐角，他停下，忽然伸手覆在她眼睛上，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别……睁眼。"
下一秒，指尖缝隙里漏出一点橘色——
他划亮一支极小的一次性焰火，像他们万圣节点过的那种。火星噼里啪啦，照出方寸天地，也照出他颤抖的睫毛。
"陈知许，"他深吸一口气，"我有没有说过——"
火星熄灭，黑暗重新合拢。
他却没停，声音低而快，像把整年的勇气一次性点燃——
"——你出现以后，我害怕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没有你陪着的白天。"
黑暗里，陈知许听见自己心跳轰然，像整座教学楼都跟着晃了一下。她伸手，摸索着抓住他的卫衣下摆，声音轻得只剩气音："那就把白天，也分给我。"
五 第三十四天 · 城墙初雪
傍晚，今冬第一场雪落下。
城墙砖缝积了薄薄一层白，像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盐罐。陈知许呵着白气，把相机包顶在头上挡雪，却见杨望生已经先一步把外套脱下，撑在她头顶。
雪花落在他的黑发上，瞬间化成水珠，顺着鬓角滑到下颌。
陈知许踮脚，用袖口替他擦掉那滴水，动作太自然，自然到两人都愣住。
雪幕里，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片落在湖面："我姐……昨天搬出去了。"
陈知许呼吸一滞。
"我爸出差，下周才回。"他顿了顿，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所以——今晚，我可以……晚点回去。"
这句话太轻，轻到被风一吹就散，却重得让陈知许心跳失速。
她掏出拍立得，对准两人交叠的衣角——雪花落在蓝色月亮与黑色星星之间，像一场无声的、白色的焰火。
"咔嚓。"
照片吐出，她写下：
2025-11-07 初雪
「雪落在星星与月亮之间，
像给世界，加了一层柔软的滤镜。」
六 第三十五天 · 心跳证据
夜里 9:20，末班公交驶过护城河。
车厢空荡，最后一排双人座，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相机包。
路灯一盏盏掠过，光影在车窗上流动，像一条倒淌的河。陈知许低头，把今晚拍的最后一张拍立得塞进他手心——
照片里，是他低头替她系围巾的瞬间：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她的围巾尾巴扫过他的下颌，世界安静得只剩呼吸。
背面写着：
「证据编号 035
——心跳超速，时间 21:07」
杨望生攥着照片，忽然伸手，把相机包拎起来，放到自己靠窗那一侧。
中间的距离，瞬间归零。
他的肩膀轻轻贴上她的，声音低哑，却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陈知许，我……"
公交一个急刹，他整个人前倾，唇瓣擦过她耳廓——
不是刻意，却比刻意更惊心动魄。
那一秒，世界静音，只剩心跳。
红灯转绿，车辆重新启动。
他却没再退开，反而侧头，用几乎只有气音的声音，把剩下半句补完：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陈知许的指尖，在座椅下方，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同样的气音回答：
"那就把‘好像’，删掉。"
公交驶过最后一盏路灯，光与暗交替的瞬间，两人的影子在车窗上重叠成一片——
像两片漂泊的陆地，终于在此刻，悄悄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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