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的霓虹被一层灰雾啃噬得支离破碎。林野攥着最后半块面包，缩在旧巷的垃圾桶后面，盯着巷口那道蠕动的黑影。
那东西长着猫的轮廓，却拖着三条布满黏液的尾巴，尾巴尖上的吸盘正一吸一合，将地上的烟头和碎玻璃卷进嘴里。它的眼睛是浑浊的琥珀色，在雾里忽明忽暗，像两颗快要熄灭的灯。
这是林野第三次看见它了。
三天前，他放学晚归，撞见这只“三尾猫”蹲在便利店门口，啃食着一只摔碎的塑料模特。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东西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滩泛着腥气的绿色黏液。
直到昨天，隔壁的王奶奶说她家的大肥猫丢了，在猫窝旁发现了几撮银灰色的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味。林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见过那银灰色的毛，就在三尾猫的爪子缝里。
“啧，人类的口粮，果然没什么味道。”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野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只见那只三尾猫正蹲在垃圾桶的盖子上，三条尾巴悠闲地晃着，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面包。
它居然会说话。
林野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滚出老远。三尾猫轻巧地跳下来，用尾巴尖的吸盘卷起面包，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它的牙齿尖锐如刀，咬碎面包的声音像是在嚼玻璃。
“别害怕，我不吃活人。”三尾猫舔了舔爪子上的面包屑，“我叫玄尾，是‘雾栖者’。你们人类管我们叫……异兽。”
林野的大脑一片空白。异兽？那不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这城市里，到处都是我们的同类。”玄尾抬了抬下巴，指向雾蒙蒙的巷口，“看见那盏闪烁的路灯了吗？灯影里藏着一只‘吞光兽’，它喜欢吃霓虹灯的光。还有街对面的下水道，住着一窝‘听潮鼠’，它们能听见人类心里的秘密。”
林野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那盏路灯果然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灯杆里钻来钻去。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那你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玄尾的尾巴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
“因为你们人类，太怕我们了。”它说，“一百年前，我们和人类共处过一段日子。那时候的雾没有这么浓，阳光能照进每一条巷子。我们帮人类耕地、送信，人类给我们食物和住所。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我们的骨头能做药材，皮毛能做衣服……”
玄尾的声音低了下去，三条尾巴紧紧地缠在一起。
“于是，猎捕开始了。我们死了很多同类，剩下的只能躲进雾里，靠着吞食城市的废弃物活下去。这雾，是我们用最后的力量织出来的屏障，能挡住你们的眼睛，也能挡住……我们的绝望。”
林野愣住了。他想起课本里说的，一百年前这座城市曾发生过一场奇怪的“物种大灭绝”，无数珍稀动物一夜之间消失，没人知道原因。原来，真相是这样。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刺破浓雾，晃得人睁不开眼。
“队长，这边有动静！”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检测仪显示，有异兽的气息！”
玄尾的瞳孔骤然收缩。它猛地转头看向林野，三条尾巴竖了起来。
“他们是‘猎雾者’，专门捕杀我们的人类。”玄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快，躲起来！别让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
林野还没反应过来，玄尾已经化作一道银灰色的影子，钻进了下水道的缝隙里。几乎是同时，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进了巷子，手里拿着形状怪异的仪器，仪器的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为首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绿色黏液和啃了一半的面包，冷哼一声。
“又是那只三尾猫。”男人的声音像金属摩擦，“加大检测仪功率，一定要把它揪出来！记住，活要见兽，死要见尸！”
仪器的嗡鸣声越来越响，红色的光点在雾里乱蹿。林野缩在垃圾桶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他看见那些猎雾者的腰间，挂着一排排银色的捕兽夹，夹子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猎雾者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雾更浓了，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林野慢慢从垃圾桶后面爬出来，对着下水道的方向轻声喊：“玄尾……你还在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玄尾钻了出来。它的一条尾巴受了伤，正滴着绿色的血。
“谢谢你。”玄尾的声音很虚弱，“你没有出卖我。”
林野看着它的伤口，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自己的身世——父母早逝，他靠着助学金和捡废品过日子，在这座城市里，他和玄尾一样，都是“藏在雾里的人”。
“我帮你包扎吧。”林野脱下身上的旧外套，撕成布条，小心翼翼地帮玄尾缠住伤口。玄尾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林野。”玄尾突然开口，“你愿意……和我们做朋友吗？”
林野一愣。
“我们雾栖者，已经很久没有人类朋友了。”玄尾的尾巴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这座城市的另一面——那些藏在雾里的，真正的风景。”
林野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玄尾清澈的眼睛。他想起猎雾者冰冷的面具，想起王奶奶丢失的肥猫，想起这座城市里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玄尾的尾巴。
“我愿意。”
雾，似乎淡了一点。巷口的路灯下，一道微弱的光透过雾气，落在林野和玄尾的身上。远处，传来吞光兽吞食霓虹的轻响，还有听潮鼠细碎的低语。
林野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这座被雾笼罩的城市里，一场关于异兽与少年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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