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刻痕像一道狭长的伤口,沉默地躺在斑驳墙面上。
汪浚熙的话让本就冰寒的空气几乎凝固。不是他们刻的?那会是谁?在他们之前,还有别人来过这个鬼地方?或者说……离开过那个囍堂?
左奇函“不可能!”(立刻反驳),“那囍堂里除了我们和那两个纸人,哪还有别人?除非……”(猛地看向那两个穿着喜服的人,又迅速否定了自己),“他们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王浩(脸色凝重,走到墙边,仔细查看那道刻痕。痕迹很深,像是用某种金属利器反复划刻,边缘整齐,绝不是无意蹭刮出来的)。“这痕迹很用力,刻的人……要么很焦急,要么带着很强的目的性。”(看向旁边那几道模糊的旧痕,新旧对比明显),“而且不止一次。”
李嘉森“难道……这地方像游戏副本一样,会刷新?以前也有人被困,留下了记号?”(提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猜测)。
王橹杰“刷新……”(重复着这个词,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回廊结构),“如果是‘刷新’,那我们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初始点’,也就是那个囍堂。但我们是从囍堂‘出来’的。这条回廊,可能是新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着),“空间在扩展。或者,存在多个‘初始房间’,通过某种条件(比如完成仪式)可以联通……”
他的分析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性,却让恐惧更深——如果这鬼地方不止一个囍堂,如果他们不是唯一被困的……
陈思罕“先别管这些了!”(提高声音,试图打断越来越压抑的氛围,的目光担忧地落在张桂源和张函瑞身上),“当务之急是桂源和函瑞!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这身衣服,怎么办?”
张桂源依旧靠着廊柱,闭着眼,但按在后背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垂在身侧。他身上的喜服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沉重,红色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透着一股不祥。张函瑞则紧紧挨着杨博文,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对身上繁复的衣裙和头上的凤冠表现得极其抗拒,几次伸手想扯,又被杨博文轻声制止。
王浩“衣服……先试试能不能脱下来。”(说,走向张桂源,“桂源,试着脱一下外套。)”
张桂源睁开眼,眼神依旧有些疏离,但点了点头。他抬手去解喜服侧面的盘扣。扣子是玉质的(至少看起来像),冰凉滑手。他的手指灵活,动作并不慢,但——
扣子解开了。
衣襟却没有像正常衣服那样自然散开。那厚重的红色绸缎,仿佛黏在了他里面的黑色T恤上,或者说,它本身就像一层紧贴皮肤的、柔软的壳。张桂源皱了皱眉,手上加了些力气去扯。
衣襟被拉开了一点点缝隙,露出了里面黑色的T恤面料。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再往下,布料便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同时,张桂源身体猛地一僵,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怎么了?”离得最近的汪浚熙和王浩同时问。
张桂源(松开手,衣襟又弹了回去,严丝合缝。他缓了几口气,脸色有些发白):“……扯不动。而且,一用力,后背……像被火烧,又像被撕开。”
众人心头一沉。
杨博文“函瑞,你也试试。”(对张函瑞说,声音放得极轻)。
张函瑞(脸上满是恐惧,但还是哆嗦着去解自己嫁衣的系带。带子很快解开,但正如张桂源那边一样,外层的霞帔和里衣仿佛长在了一起,稍微用力拉扯,痛得小声抽气,眼泪汪汪地摇头):“疼……脱不掉……”
陈奕恒(一直苍白着脸靠在另一边墙上,此刻忽然开口,声音虚弱):“衣服……有‘东西’……附着。很强烈的……‘束缚’感,还有……‘标记’。”他闭着眼,手指按着太阳穴,“桂源哥身上的……更‘重’,更‘烫’。”
左奇函“标记?”(抓住关键词),“什么标记?”
陈奕恒(艰难地摇头):“看不清……感觉是……红色的……纹路?在背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张桂源的后背。厚重的喜服遮掩了一切。
王浩“桂源,你后背到底什么感觉?”(沉声问)。
张桂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感受)。“……灼热。刺痛。还有……很沉。”(顿了顿,补充道),“从穿上这衣服开始,就一直有。拜堂的时候……最厉害。”
拜堂的时候……难道仪式进行中,那所谓的“标记”就已经印上去了?
左奇函“该死!”(一拳捶在旁边的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到底是什么鬼规则!”
汪俊熙“现在抱怨没用。”(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衣服暂时脱不掉,意味着‘仪式’的影响持续存在。他们俩的记忆受损可能也与此有关。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在哪里,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以及……”(看向那道刻痕),“弄明白这些记号的含义。”
汪俊熙(走到张桂源面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桂源,除了后背的感觉,还有没有其他不对劲?比如……有没有多出什么你不记得的记忆片段?或者……对某些东西有特别的……感觉?”
张桂源(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思索了片刻,缓缓道):“记忆……很乱。很多红色的碎片。还有……那对蜡烛。”(他指向回廊深处,虽然那里只有昏暗和雾气),“我总觉得……应该看着那对蜡烛。”
杨博文“蜡烛?”(一怔)“囍堂里那对绿色的?”
张桂源(点头,眉头紧锁):“它们很重要。好像……在记录什么。”
汪俊熙“记录……”(若有所思)。
王橹杰(一直负责警戒四周忽然低声道):“有声音。”
所有人瞬间噤声,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死寂,但很快,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拖拽重物的摩擦声,从回廊深处传来。沙……沙……沙……缓慢,规律,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滞感,正在靠近。
黄朔“什么东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浩立刻做出手势,示意众人靠拢,将状态不佳的张桂源和张函瑞护在中间,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左奇函从地上捡起一块松动的青砖,攥在手里。聂玮辰则将陈奕恒往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廊道。
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更浓郁的、陈腐中带着奇异腥甜的气味。
昏暗中,一个轮廓缓缓浮现。
不是纸人。
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
它穿着类似方才囍堂里纸人仆从的服饰,但破烂不堪,沾满深色污渍。露出的皮肤是蜡黄色的,干瘪紧贴在骨头上,关节处甚至能看到裂缝。它的脸……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融化的蜡质平面,中央有两个深深凹陷的黑洞,像是眼睛的位置。它没有脚,或者说,它的下半身是一团不断蠕动、滴落着粘稠暗红液体的物质,拖在地上,发出那“沙沙”的摩擦声。
它移动得很慢,很僵硬,但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他们这群人“走”来。
王浩“后退!慢慢后退!”(低吼,心脏狂跳。这玩意儿看起来比纸人更诡异,更……不详。)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移动,它“脸”上那两个黑洞转向他们,明明没有眼球,却让人感到被死死盯住。它移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分!
左奇函“跑!”(大叫一声,转身就想拉着人跑)
但回廊狭窄,他们人数又多,还有两个行动不便的,一时竟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张桂源,忽然动了。
他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那东西和众人之间。红色的喜服在昏暗中像一团燃烧的、静止的火焰。
那东西猛地停住了。它“看”着张桂源,尤其“看”着他身上那身刺眼的红衣。然后,它那蜡质模糊的脸上,两个黑洞似乎……收缩了一下?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畏惧。
它没有继续前进,反而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重新融入回廊深处的黑暗里。那“沙沙”的拖拽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危机似乎解除了,但没有人松一口气。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张桂源。
杨博文“……它怕你?”(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或者……怕你这身衣服?”
张桂源(自己也有些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喜服,又看向那东西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不知道。”如实说,“但它‘看’过来的时候,我后背……刺痛了一下。”
杨博文又是后背。
汪俊熙“这衣服……或者你身上的‘标记’,可能在这个地方有某种‘身份’或者‘权限’?”(快速分析),“那个东西……像是这里的‘居民’?或者说,‘失败者’?它害怕完成仪式的‘新郎’?”
这个推测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新郎”的身份在这里是一种保护,那付出的代价呢?张桂源背上的“标记”到底是什么?
王浩“先离开这里。”(当机立断),“不管那东西怕什么,这地方太邪门,不能久留。找找有没有其他路,或者房间。”
他们开始沿着回廊小心前进。回廊是“口”字形,他们刚才所在的似乎是其中一条边。廊外始终是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敢靠近。廊内一侧是墙,另一侧偶尔会出现关闭的、样式古旧的木门,但全都从外面锁死,推不动,也砸不开。
走了大约半圈,在另一条边的转角处,他们发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
门内透出微弱的光线,还有……一股淡淡的、令人稍微安心一点的、类似旧书和木头的气味。
王浩示意众人停下,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悠长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瘆人。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像是一间书房。靠墙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线装古书和卷轴,但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有些已经朽坏。房间中央有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散落着一些文房用具,同样积灰。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箱笼。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有光源——书案一角,放着一盏小小的、造型古朴的铜制油灯,灯芯静静地燃烧着,发出稳定的、昏黄的光。这光芒虽然微弱,却远比外面回廊的昏暗和囍堂的惨绿要让人感觉“正常”得多。
王浩“进去看看,小心点。”(率先踏入,仔细检查了房间各个角落,确认没有藏匿什么奇怪的东西)
众人鱼贯而入,当最后一个人进来后,走在最后的左奇函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汪俊熙“别关死。”(阻止了他),“留条缝,万一有情况,也方便跑,或者观察外面。”
左奇函点头,将门虚掩,留出一掌宽的缝隙。
一进入这个相对“正常”且明亮一点的空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和恐惧的后遗症便涌了上来。几个年纪小的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张函瑞也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书架滑坐下去,杨博文连忙蹲下陪着他。
张桂源则走到书案边,目光第一时间被那盏油灯吸引。他盯着跳动的火苗,眼神有些发直。
汪俊熙“桂源?”(走过来)
张桂源(回过神,指了指油灯):“这光……看着舒服点。”
汪浚熙心中一动。张桂源对光线的敏感,是否也和仪式有关?
王浩开始组织人手简单检查房间。书架上的书大多脆弱不堪,一碰就掉渣,看不清字迹。箱笼里是些陈旧衣物和杂物,没什么特别。书案上的东西也平平无奇。
陈思罕“这里好像就是个普通的旧书房。”(擦了把额头的汗,试图让气氛轻松点),“至少比外面强。”
王橹杰“暂时安全而已。”(却不乐观,走到门缝边,警惕地向外窥视),“那个东西可能还在附近。而且,我们食物和水怎么办?”
现实的问题砸下来,刚松缓的气氛又凝重了。他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时间感已经模糊,但身体的饥渴感开始隐隐浮现。
王浩“先休息,保存体力。”(沉声道),“轮流守夜,观察情况。汪浚熙,你和我先守第一轮。”
安排妥当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各自找地方或坐或靠,试图休息。但恐惧萦绕,没人能真正入睡。
张桂源没有坐下,他依旧站在书案边,背对着众人,面朝墙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案面上轻轻划过。
汪浚熙走过去,想和他再聊聊,看能不能唤起更多记忆线索。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张桂源手指划过的地方。
灰尘被抹开,露出下面深色的木质案面。而在那案面上,似乎……原本就刻着什么?
汪俊熙“等等。”(低声叫住张桂源,凑近仔细看)。
张桂源也停下了动作,低头看去。
只见被抹开灰尘的那一小片案面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深深嵌入木纹的字迹。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某种尖锐物,一下下刻出来的,笔画边缘毛糙,透着一种竭尽全力的仓促和绝望。
那字迹是:
【别信蜡烛】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更浅,几乎要看不清的:
【它在计数】
汪浚熙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和张桂源惊疑不定的目光撞在一起。
别信蜡烛?它在计数?
囍堂里那对惨绿的龙凤烛?张桂源刚才还觉得应该看着它们,说它们在“记录”!
汪俊熙“这是……谁刻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张桂源摇头,眼神更加困惑,还夹杂着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按后背。
汪俊熙(迅速用袖子将那一小片字迹重新盖住,抹上灰尘,恢复原状。拉着张桂源退开两步,低声道):“先别声张。”
张桂源看着他,点了点头。
汪浚熙的脑子飞快转动。书案上的警告,墙上的刻痕……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有人在他们之前经历过这一切,并且留下了警示。但那个人(或那些人)现在在哪里?是逃出去了,还是……
“计数”又是什么意思?蜡烛在计什么数?仪式的次数?他们被困的时间?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角落,那里,张函瑞正倚着杨博文,似乎终于扛不住疲惫,闭着眼睛,但眉头依旧紧蹙,身上那身鲜红嫁衣在昏黄灯光下,红得刺眼,红得……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而张桂源背对着他,红色的新郎喜服衬得他背影挺拔,却也孤寂。那厚重的布料下,看不见的“标记”正在发烫,正在记录。
汪浚熙想起陈奕恒的话——“桂源哥身上的……更‘重’,更‘烫’。”
蜡烛在计数。
张桂源背上的标记,是否……也在计数?
计数他们还能“重置”多少次?
计数他们离那个“魂伴囍堂”的结局,还有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