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
省图书馆三楼的古籍阅览室里,只有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的声音,沈清鸢伏在宽大的木桌上,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
摊开在她面前的,是一本线装的《大胤野史》,纸页边缘已经脆化,墨色却依旧清晰。
她是历史系的研究生,专攻大胤王朝的断代史,为了写毕业论文,已经泡在图书馆半个月了。
“御史大夫沈敬之,忠直敢言,弹劾丞相魏嵩结党营私,反被诬陷通敌叛国。天启七年冬,沈家满门抄斩,无一幸免……”
沈清鸢低声念着这段记载,眉头紧紧蹙起。
她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沈敬之是大胤有名的清官,怎么会通敌叛国?可史书寥寥几笔,语焉不详,再无其他线索。
她叹了口气,伸手去翻下一页,指尖刚触到纸页,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白光乍现,刺得她睁不开眼。
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的剧痛袭来,沈清鸢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
“醒醒!死了没有?没死就滚起来!”
粗暴的呵斥声像冰锥一样扎进耳膜,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
沈清鸢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昏暗潮湿的石壁,霉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呛得她喉咙发紧。
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冰凉粗糙的铁链,铁链深深嵌进皮肉里,稍一用力,便是钻心的刺痛。
“呸,装死呢?”狱卒不耐烦地踹了踹她靠着的石壁,“沈大人的千金,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撞墙没死成,就想赖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沈大人的千金?
沈清鸢的脑子嗡嗡作响,混乱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抄家的火把,父母的惨叫,冰冷的刀锋,还有原主撞向石壁时,那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苍白,手腕上戴着一只素银镯子,镯子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鸢”字。
掌心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费力地张开手,赫然是半块断裂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上刻着“清”字,边缘的裂痕狰狞刺眼。
御史大夫沈敬之的嫡女,沈清鸢。
罪名,通敌叛国。
原主不堪受辱,撞墙自尽,却让来自千年后的她,占了这具身体。
沈清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窒息般的疼。
她想起那本《大胤野史》上的记载,想起那句“满门抄斩,无一幸免”。
原来不是语焉不详,是真的惨烈,惨烈到连史书都不忍多写。
“还愣着干什么?”狱卒见她不动,又要抬脚踹过来,“王大人还等着审你呢,再不识相,有你好受的!”
铁链被狠狠拽了一下,脖颈的皮肉被磨得更疼,沈清鸢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狱卒狰狞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原主的怯懦和绝望,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就是沈清鸢了。
沈家满门忠烈,不能枉死。
而她,要活下去。
活下来,查清真相,为沈家翻案。
沈清鸢缓缓站起身,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块玉佩揣进衣襟里,贴在胸口的位置。
那里,是原主残存的最后一点执念,也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唯一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