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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地的深冬,寒意在骨血里生了根。
薄冰被暖意熔出细缝,簌簌坍圮的轻响,是荒寂天地间唯一的私语。
融雪顺着石罅蜿蜒而下,与半融的冰晶相撞,溅起泠泠脆响,青石板路浸在冰水之中,浮着一层朦胧的暖光。
落尽残叶的枯枝裹着毛茸茸的银霜,在朔风里摇曳出伶仃的弧度。
谢听早已被一整盆彻骨的冰水兜头浇下。
她被反锁在别墅门外,孤零零蜷缩在冰冷的藤椅上,浑身战栗如筛糠,水珠顺着发梢坠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渍痕。
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妄图留住最后一丝残存的体温,可寒气依旧循着毛孔,一寸寸啃噬着四肢百骸。
杨博文“还赖着不肯走?”
冷冽的男声破空而来,淬着冰碴子,字字句句都往人心尖上扎。
杨博文双臂交叠,斜倚在雕花的门框上,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向蜷缩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尽是散漫的慵懒,看向席颂的眼神里,却杂糅着轻蔑与轻佻,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的刻薄。
谢听缄默着,只虚弱地抬眼瞥了他一瞬。唇瓣冻得青紫发颤,连与他争执的力气,都被刺骨的寒意抽剥殆尽。
谢听“……”
落入男人眼里便是无视的姿态,瞬间点燃了男人的怒火。
他陡然拔高音量,语气里的寒意更甚。
杨博文“你聋了?谢听。”
交叠的手臂豁然放下,杨博文阔步上前,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愠怒,势要与这个缄口不言的人对峙到底。
杨博文“你……”
杨博文“谢听?”
渐近的脚步戛然而止。杨博文垂眸望去,才惊觉女孩早已阖上了双眼。
她的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脸颊浮着病态的潮红,凛冽的寒冬,竟将她维系意识的最后一丝气力,碾得粉碎。
杨博文的眉头倏然拧紧,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有回应,她依旧维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安静地瘫在椅上,像一朵被严霜摧折的花。
她这是因为太冷昏过去了。
杨博文想扔下谢听转身就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她狼狈却依旧昳丽的脸庞上。
濡湿的碎发黏在谢听那白皙的颊边,衬得那截纤细的脖颈愈发脆弱。
他不得不承认,谢听生得极好,远胜那些趋之若鹜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他也难免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对她心慈手软。
纷乱的思绪骤然断裂,心脏却没来由地漏跳一拍,连带着纤长的羽睫,都轻轻颤动了一下。杨博文低咒一声,烦躁地咂了咂嘴,暗骂自己的优柔寡断。
杨博文“……谢听,你真是个麻烦。”
他骂她是麻烦。
当然,杨博文最讨厌麻烦,他讨厌谢听。
从谢听以继妹之名踏入杨家门槛的那一刻起,杨博文对她的厌憎,便已刻骨入髓。
美其名曰继妹,可是究其根本,不过是父亲续弦时带来的拖油瓶。
恨意如黏腻的蛛网,缠缚住他的理智,勒紧他的脉搏,让每一次心跳都裹挟着窒闷的钝痛。
杨博文清晰地记得,谢听来的那日,长空澄澈如洗,万里无云。
可当那道纤瘦的身影跨过杨家门槛的刹那,澄澈天际就覆上了晦暗阴霾,细密的雨丝无声落进他心底,连绵不绝地将他的整座世界,淋得一片狼藉。
父亲含笑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回响,语气温和得虚伪。
杨世昌“博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新妹妹谢听,以后啊,她和你阿姨,就是我们杨家的人了。”
父亲的话磨得他耳朵疼,杨博文除了排斥,几乎没有别的情绪。
狗屁母亲,狗屁母亲。
杨博文看来谢听和温淑不过是鸠占鹊巢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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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已参加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