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刮过高中校门口的红砖墙，郑知梧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站在公告栏前，目光死死地钉在高一（7）班的座位表上
白纸黑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叶桑榆的名字，和苏蔓紧紧挨在一起，标注着第三组第二排，是同桌。而她的名字，孤零零地落在最后一组的角落，旁边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得她喘不过气
开学前那个漫长的暑假，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初三毕业那天，叶桑榆在梧桐树下拉着她的手，说过“高中也要一起”。她以为那是承诺，所以整个暑假，她都在偷偷攒钱，想买一对同款的手链，开学送给叶桑榆，就像小时候她们分享草莓糖那样，把两人的名字，系在彼此的手腕上
可现在，那张座位表，像一把锋利的刀，把她所有的期待，割得粉碎
进教室的时候，叶桑榆和苏蔓已经坐在了一起。两人正头挨着头，整理着桌肚里的新书，苏蔓伸手拂去叶桑榆发顶的碎叶，动作自然又亲昵。叶桑榆仰头笑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晃得郑知梧脚步一顿
她低下头，快步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把书包塞进桌肚，拉开椅子坐下。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可叶桑榆没有回头
郑知梧的同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一坐下就埋头看书，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教室前排传来叶桑榆和苏蔓的说笑声，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郑知梧的心上
她从书包里掏出那对没送出去的手链，放在桌肚里，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梧桐花纹。手链是她跑遍了好几家文具店才找到的，一对两条，一条刻着“梧”，一条刻着“榆”
现在看来，像个笑话
开学第一天的课，郑知梧听得浑浑噩噩。她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向第三组的方向。叶桑榆会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偷偷和苏蔓传纸条；会在苏蔓打哈欠的时候，把自己的水杯推过去；会在下课铃一响，就和苏蔓勾着肩膀，一起冲出教室
她们的背影，亲密得像一幅画，画里没有她的位置
课间操的时候，郑知梧落在队伍最后面。她看见叶桑榆和苏蔓站在队伍前面，两人说着悄悄话，苏蔓忽然伸手，替叶桑榆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叶桑榆笑着拍开她的手，眼底的笑意，是郑知梧再也没见过的明亮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捡起那片叶子，叶脉清晰得像她和叶桑榆走过的那些年，可叶子已经泛黄，就像她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郑知梧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她刚咬了一口米饭，就看见叶桑榆和苏蔓端着餐盘，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走过
叶桑榆的目光扫过她，停顿了一秒，又很快移开，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郑知梧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米饭堵在喉咙里，噎得她眼眶发红。她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浇不灭心底的那股酸涩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郑知梧坐在看台上，看着操场中央的叶桑榆和苏蔓。苏蔓在教叶桑榆打羽毛球，叶桑榆学得笨手笨脚，总是接不到球，惹得苏蔓笑个不停。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好看得让人心碎
郑知梧忽然想起，小时候，叶桑榆也是这样，跟着她学跳绳。那时候的叶桑榆，笨手笨脚的，总是被绳子绊倒，却会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说“知梧教我，我一定学会”
那时候的风，也是这么暖，那时候的梧桐叶，也是这么绿
可那时候的人，已经不在了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郑知梧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没有回头，不敢看那个熟悉的方向。她背着书包，快步走出校门，沿着那条熟悉的梧桐小道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郑知梧。”
郑知梧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她转过身，看见叶桑榆站在不远处，苏蔓站在她身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事吗？”郑知梧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叶桑榆往前走了两步，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你的书落在教室了。”她把书递过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郑知梧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叶桑榆的手。叶桑榆像触电般缩回手，动作快得让人心寒
“谢谢。”郑知梧低下头，攥紧了那本语文书。书皮上，还残留着叶桑榆的温度，却烫得她指尖发疼
“不用。”叶桑榆的声音很轻，“苏蔓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苏蔓快步跟上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并肩往前走，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梧桐小道的尽头
郑知梧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路口，忽然就红了眼眶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书包里的那对手链，硌得她心口生疼
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走散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小学时的草莓糖，初中时的秘密日记，还有，那个说要和她做一辈子同桌的叶桑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