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竹清走出写字楼时,傍晚的雷阵雨正下得酣畅。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模糊了城市霓虹的轮廓。
晚高峰的车流在雨幕中龟速挪动,车灯连成一条流动的光河,喧嚣的鸣笛声被厚重的雨帘过滤,传到耳边时只剩下沉闷的嗡鸣。
她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写字楼门口的廊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骨冰凉的金属触感。
身上是棉质衬衫和卡其色半身裙,脚上一双平价小白鞋,和进出这座甲级写字楼的精致白领们比起来,显得过分素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意的低调。
没人知道,这位在市场部做着普通文职,每天准时打卡上下班,连咖啡都只喝公司免费供应的速溶款的阮竹清,是阮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三个月前,阮竹清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在家族安排的第三次商业联姻饭局上,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平静地提出了搬出去独立生活的要求。
父亲的脸色铁青,母亲在一旁欲言又止,语气里满是“不懂事”的指责,可阮竹清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第二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市区老城区一套租来的小两居。
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她厌倦了豪门里那种精致到冰冷的生活——偌大的别墅像座空荡的牢笼,父母永远忙着应酬和生意,童年记忆里最多的是管家的叮嘱和家庭教师的面孔。
所谓的“亲人”只关心她的婚姻能为家族带来多少利益,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围着她打转的塑料情谊。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锦衣玉食和旁人艳羡的目光,而是一份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权衡利弊的平淡,是一点能驱散心底常年不散的孤独的烟火气。
可惜,平淡是真的平淡了,孤独却丝毫未减。
两点一线的生活规律得像时钟,上班处理报表、对接客户,下班买菜做饭、看书发呆,周末偶尔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身边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阮竹清也习惯了这种独处,只是偶尔在这样的雨夜,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地撑伞同行,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心底还是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
“嘀——”
手机屏幕亮起,是公交APP的提醒,她等的末班车还有五分钟到站。
阮竹清收回思绪,紧了紧伞柄,准备冲进雨幕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廊檐角落的一抹身影。
那是个男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脑袋埋在膝盖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下身是深色西裤,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此刻却被雨水淋得湿透,衬衫紧贴着后背,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裤脚沾满了泥点,显得格外狼狈。
阮竹清脚步顿了顿。
这座写字楼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周围都是高档商场和写字楼,廊檐下偶尔会有行人避雨,但像这样直接蜷缩在角落的,倒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