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深潭底,挣扎着上浮,每次快要触到水面,又被无形的力道拖拽回去。剧烈的颠簸,金属扭曲的尖啸,然后是彻底的黑暗与寂静。
林薇猛地睁开眼。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一股清冽悠远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混着一点点陈年木器和上好丝绒的味道。视线所及,是茜素红绣缠枝莲纹的帐顶,流苏沉沉地垂下,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她那间租来小公寓里永远散不去的泡面味。
身上盖着的锦被滑腻冰凉,触感陌生得让人心慌。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月白中衣,袖口领缘绣着精致的折枝梅花,针脚细密得让人惊叹。
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一下,又一下,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不明所以的惊恐。车祸最后的画面闪过脑海——刺目的远光灯,失控的方向盘,副驾驶座上……
沈铎。
那个分手时闹得不算愉快,声称这辈子最后悔就是和她谈过恋爱,然后一头扎进实验室再没音讯的前男友。
他也在那辆车上。
林薇撑着还有些发软的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或者说,闺房。紫檀木的梳妆台,铜镜模糊地映出一个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的少女轮廓。多宝格里摆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玉器瓷瓶。窗棂是雕花的,糊着明纸,透进外面朦胧的天光。
不是梦。
一个荒诞又清晰的念头砸进她混沌的脑海:她穿越了。看这摆设,身份恐怕还不低。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一连串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了进来,头痛欲裂。忠勇伯府嫡女,闺名林薇,年方十六,父亲是勋贵,母亲出身清流,备受宠爱,标准的世家贵女模板。记忆里大多是些赏花、刺绣、学规矩的片段,乏善可陈,唯一的波澜,似乎是不久前一场风寒,病得有些重。
林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了几口气。罢了,穿就穿吧,总比死在车祸里强。看这身份配置,妥妥的宫斗预备役。她这个资深宫斗剧十级学者、历史系勉强毕业的高材生(毕业论文差点没过),岂不是要在这深宫后院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
嘴角还没来得及翘起,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小姐!您可算醒了!夫人都来看过好几回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迅速适应了新身份。忠勇伯夫人,她现在的“母亲”,是个温柔端庄的美妇人,对她病愈后的些许“异常”(主要是偶尔蹦出的现代词汇和对某些礼仪的生疏)只当是病后体虚、心神未定,越发怜惜。父亲忠勇伯威严寡言,但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关切。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弟弟,正是淘气的时候。
日子平静得甚至有些乏味。林薇一边不动声色地套话,了解这个类似她记忆中明朝中后期的朝代“大晟”的概况,一边在心里默默演练各种宫斗经典桥段——如何优雅地绊倒对手,如何不经意地展示才艺,如何用眼神传递八百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