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地压在青山之上,洞穴基地里的冷光灯调暗了两成,少了白日的肃杀,多了几分难得的静谧。仪器运转的低鸣被刻意调低,像一曲轻柔的夜曲,裹着淡淡的机油味,漫过合金地板的每一个角落。
赵天意刚把最后一箱武器零件归置到货架上,指尖还沾着细碎的金属屑。后勤的活儿琐碎又磨人,擦仪器、归整弹药、检查地热能管道,忙了大半个晚上,他额角沁着薄汗,脖颈处的红痕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痒,抬手揉了揉,却被一道温和的声音叫住。
“天意,来大厅一趟。”
是李青天。
赵天意愣了愣,手里的抹布还攥着,转身时撞得身后的工具箱叮当作响。他看着李青天站在大厅的全息投影屏旁,身影被柔和的灯光拉得修长,平日里紧绷的肩线松缓了不少,竟少了几分队长的威严,多了些长辈的温和。
他快步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夜里的安宁。“李队,你找我?”
李青天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脖颈的红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指了指旁边的木凳,声音放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休息区的人:“坐吧,陪我说说话。”
赵天意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个受训的新兵。白日里被勒令离队的窘迫还藏在心底,他垂着眼帘,不敢去看李青天的眼睛,只盯着对方沾了点灰尘的军靴尖。
大厅里静了几秒,只有通风口传来微弱的风声。就在赵天意心里打鼓的时候,李青天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歉意:“我白天是心急了点,没有想好,你别往心里去。”
赵天意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错愕。他看着李青天的脸,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坦诚的温和,像山间淌过的清泉,一下子浇熄了他心底藏了大半天的委屈和不安。
他连忙摇头,手掌在膝盖上蹭了蹭,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局促:“没关系的,是我一时糊涂,没有听从指挥,都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头顶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李青天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落在他的发顶,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像小时候父亲摸他头的样子。
“傻小子。”李青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战场之上,冲动是大忌,我骂你,是怕你出事。”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赵天意的脖颈,目光里满是关切,“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红枫林那么危险,你逞什么强?你哥知道了,得多心疼。”
提到赵文意,赵天意的鼻尖微微发酸。白天哥哥冲过来护着他的样子,夜里替他擦药时皱紧的眉头,一幕幕在眼前晃过。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几分:“我就是想帮大家……不想当个拖后腿的。”
“你从来都不是拖后腿的。”李青天收回手,在他身边坐下,语气认真,“你机灵,对地形敏感,手里的干扰器用得比谁都好,这些都是你的长处。但你要记住,我们是一个小队,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逞能。你要是出了意外,你哥,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会难受的。”
“家人”两个字像一颗暖融融的糖,在赵天意的心底化开。他看着李青天温和的侧脸,看着对方鬓角悄悄冒出的几根白发,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来这个小队的时间不算长,却总被这群人护着——哥哥的严厉,王新越的温柔,韩课艺的依赖,还有李青天这份藏在军令之下的关怀。
“我知道了,李队。”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无比坚定,“以后我一定听指挥,再也不擅自行动了。”
李青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忍不住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罚你做后勤,不是惩罚,是想让你磨磨性子。等你把这股冲动劲儿收一收,前线的位置,永远有你的一份。”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膏瓶,递到赵天意手里:“这个是活血消肿的,比王新越那个喷雾管用,晚上睡觉前涂一点,脖子上的伤好得快。”
赵天意攥着那只温热的药膏瓶,指尖微微发颤。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进心里,暖得他鼻尖更酸了。他低头看着瓶身上的标签,小声道:“谢谢李队。”
“谢什么。”李青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后勤的活儿还多着呢。”
赵天意“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他看着李青天转身走向休息区的背影,看着对方轻轻替韩课艺掖了掖被角,心里的暖意像潮水般漫上来。
夜色更浓了,山风掠过洞口的藤蔓,沙沙作响。赵天意攥着药膏瓶,摸了摸脖颈处的红痕,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行军床。他知道,这个洞穴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家人。而这份沉甸甸的亲情,会陪着他,在往后的每一场战斗里,走得更稳,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