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山缓缓起身,铁棍握紧,面上疤痕在昏暗油灯下如虬龙盘踞。他推门而出,立于檐下,虽目不能视,却准确“望”向院中某处。
但见月下立着一人,年约四旬,瘦高身形,着一袭黑袍,背负双剑。面容阴鸷,鹰钩鼻,薄嘴唇,尤其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闪着狼也似的光。正是“双剑追魂”崔浪。
七年未见,此人气势更胜往昔。他上下打量着秦岳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秦瞎子,七年不见,你倒是苍老了许多。这双眼……呵,看来我那‘蝎尾镖’的毒性,还算过得去。”
秦岳山面色沉静,只淡淡道:“七年苟活,总好过你这等鼠辈,只会欺凌弱小、暗箭伤人。”
崔浪眼中寒光一闪,却不怒反笑:“好!好一张利嘴!七年前黑风岭下,你仗着不要命的打法,伤我肋下,害我在江湖同道面前丢尽颜面。这笔账,今日该清算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晃,已欺近三丈。右手在背后一探,一柄青锋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月光下寒芒流转。
秦岳山横棍当胸,耳廓微动,辨听对方呼吸、脚步、乃至衣袂拂动之声。他知今日之战,凶多吉少,却无半分惧色,只沉声道:“你我恩怨,与旁人无干。我那徒儿年幼,你放他离去。”
崔浪嗤笑:“斩草除根的道理,崔某岂会不知?不过——”他故意拉长语调,“若你肯跪下磕三个响头,自废武功,我倒可考虑留那小子一条狗命。”
秦岳山仰天大笑,声震屋瓦:“老瞎子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父母,不跪畜生不如之徒!要战便战,何必废话!”
最后一个“战”字出口,他身形骤动,铁棍如黑龙出洞,直捣崔浪面门!这一棍毫无花巧,全凭一股悍勇之气,棍风呼啸,竟隐带风雷之声。
崔浪眼神一凛,不敢托大,青锋剑斜撩而上,剑棍相交,“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两人各退半步。
“好力道!”崔浪冷笑,“看来这七年,你倒是没闲着。”
说话间,他剑势已变。那柄青锋剑忽如毒蛇吐信,疾刺秦岳山咽喉、心口、丹田,招招狠辣,剑剑夺命。剑光在月下织成一片银网,将秦岳山罩在其中。
秦岳山目不能视,全凭耳力辨位。铁棍舞开,泼风也似,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棍风激荡,卷起地上尘土枯叶,与剑光绞作一团。只听“铛铛铛”连珠密响,转瞬已交手十余合。
崔浪剑法轻灵迅疾,秦岳山棍法雄浑刚猛。一个如鹞子穿林,一个似老熊撼树。剑棍每交击一次,秦岳山虎口便震得发麻——他年事已高,气血已衰,硬拼力道渐落下风。
二十合上,崔浪忽地剑招一变,左手在背后一探,第二柄剑出鞘!双剑齐舞,一正一反,一刚一柔,剑势陡然倍增。但见两道剑光如蛟龙出海,一取上盘,一取下盘,配合无间。
秦岳山压力陡增。他一根铁棍左支右绌,身上已添三道剑伤。虽不致命,鲜血却已浸透靛蓝新衣。
屋内,杨明透过窗缝看得真切,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来。他几次欲冲出去,想起师父严令,又强行忍住,只急得浑身颤抖。
院中战况愈烈。
崔浪双剑越使越快,剑光如瀑,将秦岳山裹在核心。他口中狞笑:“秦瞎子,若你只有这点本事,今日便埋骨于此罢!”
秦岳山咬牙苦撑,忽地长啸一声,铁棍招式陡变。竟全然不顾自身防御,棍棍皆是与敌偕亡的搏命打法!这正是“泼风棍法”最后三式——“风卷残云”!
铁棍横扫千军,卷起狂风,竟将崔浪双剑剑势逼得一滞。秦岳山趁势进击,棍如奔雷,直取崔浪胸腹。这一棍蕴含毕生功力,便是铜墙铁壁也要捣个窟窿。
崔浪面色微变,双剑交叉格挡。“轰”的一声,他被震得连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暗自心惊:这老瞎子拼命起来,果然可怖!
秦岳山得势不饶人,第二式“雷动九天”接踵而至。铁棍自下而上挑击,棍风嘶鸣如雷,直劈崔浪天灵盖。这一棍若中,立时脑浆迸裂。
崔浪不敢硬接,施展轻功疾退,同时左手剑脱手飞出,直射秦岳山心口!这一招“飞剑夺魂”阴毒无比,乃是败中求胜的杀招。
秦岳山听风辨器,铁棍回旋格挡,“铛”地击飞长剑。然则这一分神,崔浪右手剑已至咽喉!
生死关头,秦岳山竟不闪不避,铁棍全力砸向崔浪头颅——正是第三式“玉石俱焚”!这一式名副其实,乃是以命换命的绝招。
崔浪大骇,他虽想杀秦岳山,却不愿同归于尽。急忙撤剑回防,身形暴退。饶是如此,铁棍梢头仍扫中他左肩,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崔浪惨叫一声,左臂软软垂下,肩骨已碎。
秦岳山一招得手,却也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三式耗尽他大半内力,此刻拄棍喘息,胸前一道剑伤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
崔浪退至三丈外,面色惨白如纸,眼中凶光却愈盛。他死死盯着秦岳山,忽地阴森一笑:“好!好个秦瞎子!七年前如此,七年后还是如此!可惜——”他右手缓缓摸向腰间,“你终究要死在我手中。”
但见他腕底一翻,三点寒星激射而出!正是七年前毒瞎秦岳山双目的“蝎尾镖”!
秦岳山耳闻暗器破空,却已无力闪避。他猛地转身,面向茅屋方向,嘶声吼道:“明儿!走——!”
“噗噗噗”三声闷响。
三枚毒镖尽数没入秦岳山背心。
杨明在屋内看得目眦欲裂,狂吼一声,破门而出:“师父——!”
秦岳山身躯晃了晃,铁棍“铛啷”落地。他缓缓转身,面向奔来的杨明,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却挤出一丝笑容:“走……快走……”
话音未落,人已仰面倒下。
“师父!”杨明扑到秦岳山身旁,只见师父双目圆睁,虽已无神,却仍“望”着自己。背心处三个小孔,黑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身下泥土。
崔浪捂着碎肩,踉跄走近,冷笑道:“小子,莫急,这就送你去见你师父。”右手剑抬起。
杨明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崔浪,一字一句道:“崔浪!我杨明对天发誓,此生必取你狗命,为师父报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童声凄厉,在夜空中回荡,竟有几分森然。
崔浪一怔,随即狂笑:“就凭你?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放此狂言?今日便让你去地府陪你那瞎子师父!”说罢挺剑便刺。
便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清越激昂,由远及近,转眼已至村口。
崔浪脸色一变——听这啸声,来人内功深湛,不在自己之下。他重伤在身,左臂已废,若遇强敌,恐难讨得好。当下狠狠瞪了杨明一眼:“小子,算你命大!告诉江湖同道,杀秦瞎子者,崔浪也!有本事,便来寻我报仇!”
说罢,他强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杨明抱着秦岳山尸身,泪如雨下。师父身体尚温,呼吸已绝。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此刻安详如眠,唯有嘴角那抹黑血,触目惊心。
他颤抖着手,为师父合上双目。又解下自己那件灰布新衣,盖在师父身上。然后跪在尸身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上鲜血与泪水混在一处。
“师父,弟子不孝,不能即刻为您报仇。但此仇不报,弟子誓不为人!”他咬牙立誓,声音嘶哑。
忽闻脚步声近。杨明警觉抬头,见一青衫人飘然而至,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双目湛然有神。此人正是秦岳山故交,济南府隐侠柳青云。
柳青云见得院中惨状,长叹一声,俯身探了探秦岳山脉搏,摇头道:“毒入心脉,回天乏术。”又看向杨明,“你便是秦兄徒儿杨明?”
杨明含泪点头。
柳青云沉默片刻,道:“三日前,我接到秦兄飞鸽传书,言及崔浪或将来袭,托我若他身死,便照料于你。不想今日赶到,仍是迟了一步。”他环视四周,“崔浪那厮呢?”
“已逃走了。”杨明咬牙道,“他左肩被师父打碎,定走不远。柳前辈,求您助我追杀此獠,为师父报仇!”
柳青云却摇头:“崔浪虽伤,狡诈犹存。你武功未成,追之无益。当务之急,是让秦兄入土为安。”顿了顿,又道,“秦兄信中嘱我带你回济南,传你武艺。你可愿随我去?”
杨明看看师父尸身,又看看柳青云,重重点头:“弟子愿往!只求前辈教我高深武功,他日必手刃崔浪!”
柳青云不置可否,只道:“先料理后事罢。”
二人连夜在茅屋后山选了一处向阳坡地,掘土为坟。杨明亲手将师父葬下,以铁棍为碑,刻“恩师秦岳山之墓”七字。又将那件染血的靛蓝新衣与铁棍一并埋入,唯留师父平日所用那根寻常铁棍,随身携带。
事毕,天已微明。杨明跪在坟前,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随柳青云离去。
济南府城南,有一处清幽宅院,背靠千佛山,面朝大明湖,正是柳青云居所。此人乃道门旁支传人,武功深不可测,却鲜少涉足江湖,只在济南一带有些名声。
杨明至此,柳青云先考较他武功根基。见秦岳山所授棍法虽粗浅,却扎实无比;内功心法中正平和,已小有火候。不禁点头:“秦兄教徒有方。可惜你所习武功,皆属外门,刚猛有余,柔韧不足。且你报仇心切,气血浮躁,若练下去,恐入魔道。”
杨明跪求:“求前辈传我高深武学!弟子必勤修苦练,早日为师父报仇!”
柳青云扶他起来,正色道:“我传你武功可以,但需答应我一事:三年之内,不得寻崔浪报仇。”
“为何?”杨明急道,“师父血仇,岂能等三年?”
”柳青云缓缓道,“秦兄一生,为侠义而活,心中装的是百姓疾苦、天下不公。与崔浪交手时,他想的不是私仇,而是除恶。故能舍生忘死,以弱敌强。而你——”他直视杨明双眼,“你心中只有仇恨。仇恨蒙眼,便看不清武学真谛;仇恨扰心,便静不下参悟玄机。如此练功,事倍功半,纵练十年,也非崔浪对手。”
杨明默然。
柳青云又道:“我传你道门‘清虚心法’与‘流云剑法’,皆是玄门正宗,讲究中正平和、以柔克刚。你若带着满腔仇恨去练,只会适得其反。”
杨明咬牙道:“那前辈要弟子如何?难道忘掉师父血仇?”
“非是忘却,而是超越。”柳青云语重心长,“秦兄若在,他希望你报仇,还是希望你传承他的侠义精神?”
杨明想起师父临终嘱托,心中一震。
“秦兄这一生,倒不怎么为自己活过。”柳青云望向窗外远山,似在回忆,“当年我与他相识,便是因他一桩义举。那时青州大旱,饥民遍野,有奸商囤积粮米,高价出售。秦兄孤身闯入奸商府邸,打伤护院数十人,将粮仓打开,散粮济民。事后被官府通缉,逃亡三年。我问他值否,他说:‘饿殍遍野,我若视而不见,练这一身武功何用?’”
他转头看杨明:“你跟他这么久,当知他性子。他行侠仗义,非为虚名,实是本性使然。这‘诛恶行善’四字,已刻入他骨血。他最后与崔浪搏命,与其说是私仇,不如说是除恶——崔浪这等恶徒活在世上,不知还要害多少人。”
杨明低头沉思,师父往日言行历历在目。
柳青云继续道:“我让你暂缓报仇,是要你先明白‘为何报仇’。若只为私愤,那你与崔浪何异?不过是以暴易暴。若为诛恶行善,那你便该明白:杀崔浪,是为除一祸害;但更重要的是,你要继承秦兄遗志,让这天下少几个崔浪,多几个秦岳山。”
他拍拍杨明肩膀:“我也不是不让你报仇。崔浪这种恶人,确实该死。但你要记住:你杀他,是为诛恶行善,不是为了私仇。这其中的分别,看似细微,实则天壤之别。前者让你心境澄明,武学日进;后者让你心魔丛生,寸步难行。”
杨明怔立良久,忽然跪倒,泪流满面:“弟子……弟子明白了!师父一生,但求问心无愧。我若只为报仇而活,才是辜负他教诲!”
柳青云欣慰点头:“明白就好。从今日起,你便在此住下。我先传你‘清虚心法’,此乃道门筑基功夫,需心静如水,神守太虚。你何时练到‘杂念不起,内息自流’的境界,我再传你剑法。”
自此,杨明便在柳青云宅中住下,日夕修习。
那“清虚心法”果然玄妙。初练时,需盘坐静心,意守丹田,引气循行周天。杨明一闭眼,便见师父惨死景象,心中悲愤难平,气息屡屡岔乱。往往坐不到半个时辰,便心烦意乱,难以继续。
柳青云不催不迫,只道:“练功如煮水,火候不到,水不开。你且放下执着,顺其自然。”
杨明咬牙坚持。白日练功,夜间便读柳青云所藏道经。那《清静经》《坐忘论》等典籍,字字珠玑,皆言“遣欲澄心”“归根复命”之理。他初时不解其意,读得多了,渐渐有些感悟。
如此三月过去,内息渐趋平稳,已能静坐一个时辰。然离“杂念不起”之境,仍差得远。
这日练功毕,杨明在院中发呆,忽见柳青云提剑而来。
“今日不练心法,我练套剑法你看。”柳青云说罢,青锋出鞘。
但见剑光流转,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招式看似舒缓,实则暗藏玄机,每一剑皆圆融自如,无始无终。舞到酣处,人剑合一,竟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剑。满院落叶随剑风起舞,却不沾身,只在三尺外盘旋。
杨明看得痴了。这套剑法与师父刚猛棍法截然不同,却另有一番博大精深。
柳青云收剑而立,气息平和如常,问道:“看出什么了?”
杨明思索片刻,道:“前辈剑法,似柔实刚,似缓实疾。每一剑皆留有余地,却又无懈可击。”
柳青云点头:“这是‘流云剑法’的精要:顺势而为,以柔克刚。云无常形,水无常势,剑法亦然。你师父的棍法如烈火燎原,我的剑法则似春雨润物。二者无高下之分,只看用在何时、何处。”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可知,这套剑法最难在何处?”
杨明摇头。
“在心境。”柳青云正色道,“心中若有仇恨执念,剑势便滞涩;心中若有得失计较,剑意便不纯。唯有心怀坦荡,了无挂碍,方能发挥这套剑法的真谛。”他看向杨明,“你现在,还练不了。”
杨明心中苦闷,脱口道:“前辈,难道弟子真要等三年,才能为师父报仇么?”
柳青云沉默良久,忽然问:“你可知秦兄为何给你取名‘明’字?”
杨明一怔:“师父说,是让我心明眼亮,明辨是非。”
“正是。”柳青云道,“‘明’者,日月相合,阴阳相济。光明朗照,驱散黑暗。秦兄希望你做个明白人,明白何为侠,何为义,何为真正的‘诛恶行善’。你若只盯着崔浪一人,便如执炬夜行,只见眼前三尺,不见前路万里。”
他拍拍杨明肩膀:“孩子,秦兄之死,我亦痛心。但你要知道,他这一生,救过的人成百上千,那些被他救下的人,如今都在各处行善积德。这便是薪火相传。你继承他的遗志,让这侠义之火不灭,远比你杀一个崔浪更有意义。”
杨明低头,泪水滴落土中。
柳青云轻叹:“去吧,今日功课加倍。何时你能在练功时,心中不再浮现秦兄惨死之状,而是他平日教你行侠仗义时的音容笑貌,你便算入门了。”
杨明躬身行礼,回到静室,盘膝坐下。
这一次,他不再强压杂念。当师父惨死景象浮现时,他不再抗拒,而是任其来去。渐渐地,脑海中浮现出别的画面:师父在雪夜救他时的粗糙大手;师父教他棍法时的严厉神色;师父为百姓出头时的凛然身影;还有师父最后那句“走……快走……”
泪水无声滑落。
但这一次,心中除了悲痛,更多了一股暖流。那是师父用一生践行的道,是那“诛恶行善”四字的千钧重量。
不知不觉,内息自行运转,周天循环,绵绵不绝。待他睁眼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这一次入定,竟过了三个时辰,而心中澄明如镜,悲喜皆空。
柳青云站在门外,感知到室内气息变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此后数月,杨明进境神速。清虚心法渐入佳境,已能“杂念不起,内息自流”。柳青云开始传授流云剑法基础招式,并辅以轻功、暗器、医理等杂学。
杨明白日练剑,夜间读经,闲暇时便听柳青云讲述江湖掌故、武林秘辛。柳青云见识广博,所言皆是他闻所未闻,眼界大开。
如此又是一年过去。杨明已十四岁,身量长高许多,面容虽仍带稚气,眼神却沉稳如渊。一套流云剑法使得有模有样,虽火候尚浅,已得“圆融自如”三昧。
这日练剑毕,柳青云忽然道:“明日开始,你每日下山两个时辰,去城中走走。”
杨明不解:“前辈是要弟子……”
“去看看人间疾苦,去听听百姓心声。”柳青云道,“闭门造车,终是纸上谈兵。秦兄的武功是在江湖中练就的,你的武功,也该到江湖中去磨练。”
杨明恍然,重重点头。
自此,他每日下山,或在市井闲逛,或在茶楼听书,或帮百姓做些杂活。见有地痞欺人,便暗中惩戒;见有孤寡困苦,便悄悄接济。他谨记师父教诲,行善不留名,只将柳青云给的零用钱尽数散出。
如此又过半年。一日,杨明在城中听得一桩消息:青州一带近日有采花贼出没,已糟蹋女子数人,官府缉拿未果。百姓谈之色变,有女儿的人家,天黑便闭门不出。
杨明回山告知柳青云。柳青云沉吟道:“采花贼是武林大忌,人人得而诛之。你可有意管这闲事?”
杨明握紧剑柄:“弟子愿往!”
柳青云点头:“也好。你武功已有小成,该当历练。但需记住:除恶务尽,却不可逞强。若遇强敌,保命为先。”
次日,杨明收拾行装,携剑下山。临行前,柳青云赠他一本手札,道:“这是我历年所记江湖见闻、武学心得,你带在身边,时时参悟。”
杨明跪谢,郑重收起手札,又去师父坟前拜别,这才踏上征程。
此时距秦岳山之死,已一年又八月。少年初入江湖,第一桩要除的恶,便是这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