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在空荡的巷口打着旋,寒意顺着窗缝钻进老旧的出租屋,宋林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薄外套,指尖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操场边,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笑得干净又耀眼。左边的少年眉眼温柔,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是十七岁的自己;右边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神坚定,指尖悄悄抵在他的手背,是许洛辞。
照片的边角已经磨损,宋林反复摩挲着许洛辞的脸庞,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剥离,留下一个空洞的伤口,冷风不住地往里灌。医生说他是突发意外导致的选择性失忆,忘记了最痛苦的那段过往,可他总觉得,自己忘记的不是痛苦,而是支撑他走过漫长黑暗岁月的光。
出租屋的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里面装着他仅有的衣物和杂物。母亲偶尔会来看他,每次来都穿着不合时宜的艳丽裙子,妆容精致,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新认识的男人有多好,抱怨父亲又赌输了钱,骂他不懂事,不能帮衬家里,从来看不出他眼底的茫然和不安。父亲更是常年不见人影,偶尔回来一次,不是醉醺醺地摔东西,就是因为输了钱对他拳打脚踢,母亲只会缩在角落里发抖,等父亲走后,再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在这个没有温暖的家里,宋林唯一的救赎,是记忆碎片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是照片上那个叫许洛辞的少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握住了一块温热的炭火。他凭着照片上的学校信息,一次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校园,试图找回丢失的记忆,可每次走到操场边,看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脑袋就会一阵剧痛,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昏暗的房间、刺眼的灯光、许洛辞冰冷的眼神,还有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触及那段记忆,身体就会本能地抗拒,疼痛让他蜷缩在地,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许洛辞,和照片上那个温柔的少年判若两人,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天,宋林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徘徊,走到梧桐树下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张飘落的宣传单落在他的脚下。他弯腰捡起,宣传单上印着一场商业峰会的信息,主办方的名字赫然写着“许洛辞”。
看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宋林的心脏猛地一缩,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清晰得让他窒息。
十七岁的那个雨夜,他抱着生日礼物,兴冲冲地跑到许洛辞家,想给她一个惊喜,却看到许洛辞和一群朋友在客厅里喝酒,眼神迷离,语气轻佻地和别人谈论着他,说他温顺懂事,很好拿捏。宋林躲在门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转身想走,却被许洛辞发现。
许洛辞追了出来,酒意上涌,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占有和偏执。他强行把宋林拉进房间,不顾他的反抗和哭喊,粗暴地占有了他。宋林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他看着许洛辞陌生的脸庞,感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剧痛,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丢弃的垃圾,毫无尊严可言。
“许洛辞,你放开我!你不是这样的!”宋林哭着哀求,声音嘶哑。
可许洛辞只是冷笑,眼神冰冷:“宋林,别装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宋林的哭声被雨声掩盖,他的尊严被践踏,他的爱意被亵渎,那个曾经视他为珍宝的少年,亲手把他推进了地狱。
之后的日子,宋林活在恐惧和痛苦之中,他想逃离许洛辞,可许洛辞却死死地缠着他,用各种手段威胁他,让他不得安宁。他不敢告诉任何人,父亲的家暴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母亲的冷漠更是让他绝望,他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日渐沉默,日渐憔悴。
直到一次,父亲因为赌输了钱,对他大打出手,许洛辞恰好路过,出手制止了父亲,却也因此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混乱中,宋林被父亲推倒在地,脑袋撞到了墙角,鲜血直流,失去意识前,他看到许洛辞焦急地冲过来,眼神里满是慌乱,可那慌乱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后怕。
再次醒来,他就失去了记忆,忘记了那个雨夜的痛苦,忘记了许洛辞的伤害,只留下了对这个名字模糊的执念和心脏深处隐隐的疼痛。
此刻,所有的记忆都清晰地浮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痛苦,那些被压抑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将宋林彻底淹没。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的宣传单被攥得皱巴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
原来,他不是忘记了痛苦,而是那段痛苦太过沉重,沉重到他的大脑选择了自我保护,将其封存。原来,那个他心心念念想找回的记忆,不是救赎,而是将他再次拖入地狱的深渊。原来,许洛辞从来都不是他的光,而是亲手熄灭他生命里所有光亮的人。
宋林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校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深秋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疼早已盖过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看到了一栋空置的房子,门上挂着出租的牌子。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联系了房东,用仅有的积蓄租下了这栋房子,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
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网线,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偶尔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一丝微弱的光芒。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抱着膝盖,一遍遍地回忆着那些痛苦的过往,眼泪不停地流淌,哭声压抑而绝望。
他想起了十七岁的自己,那样天真,那样纯粹,以为只要真心付出,就能得到回报,以为许洛辞的温柔是真的,以为他们的爱情能天长地久。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让他明白,有些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有些温柔,背后藏着的是致命的伤害。
他想起了许洛辞占有他时的冷漠和粗暴,想起了他威胁自己时的狠厉,想起了他看着自己痛苦时的无动于衷,想起了自己撞到头失去意识前,他眼里那没有愧疚的慌乱。原来,许洛辞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践踏、随意摆弄的玩具,等到玩腻了,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丢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林在黑暗的房子里,日渐消瘦,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生气。他不吃饭,不喝水,只是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回忆着那些痛苦的过往,身体越来越差,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偶尔,他会听到窗外传来欢声笑语,那是别人的幸福,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和痛苦,只有许洛辞那张冰冷的脸庞,和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林的手机被他无意中碰开了,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标题赫然写着:“许氏集团总裁许洛辞与林氏集团千金林薇薇订婚,强强联合,共谱佳话。”
看到这条新闻的瞬间,宋林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绝望到极致的平静。他点开新闻,看到了许洛辞和林薇薇的合照,照片上的许洛辞穿着笔挺的西装,身姿挺拔,眼神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那温柔的眼神,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林薇薇穿着华丽的礼服,笑容灿烂,依偎在许洛辞的身边,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原来,他早已放下了过去,原来,他的痛苦和挣扎,在他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属于过他。
宋林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绝望和自嘲,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许洛辞和林薇薇的身影。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阳光那么温暖,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心底。他看着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只有他,被困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他想起了母亲的恋爱脑,想起了父亲的喝酒赌博家暴,想起了自己短暂而痛苦的一生,想起了许洛辞对他的伤害,想起了他们曾经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爱情。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陨落的星星,曾经努力地发光发热,想要照亮别人,却最终被黑暗吞噬,再也无法闪耀。
许洛辞的婚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举行,场面盛大,宾客云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祝福的话语。许洛辞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林薇薇的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交换了戒指,亲吻了对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此刻,宋林正站在那栋空置房子的楼顶,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他看着远处天空中漂浮的白云,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一片平静。
他想起了十七岁的那个下午,他和许洛辞并肩站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阳光落在他们脸上,许洛辞对他说:“宋林,你就像一颗星星,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那时候的他,信了。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星星,他只是许洛辞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宋林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楼顶上,瞬间蒸发。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天空,又像是要挣脱这无尽的痛苦。
“许洛辞,我曾经那么爱你,可你却毁了我的一切。”
“我以为你是我的光,可你却把我推进了地狱。”
“现在,你幸福了,我也该解脱了。”
“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见你了。”
说完这些话,宋林闭上眼睛,身体缓缓地向前倒去。
风在他耳边呼啸,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在空中飘荡,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像一朵绽放的绝望之花。
远处的婚礼现场,依旧欢声笑语,许洛辞正温柔地看着身边的新娘,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他不知道,那个曾经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的少年,在他最幸福的时刻,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宋林的母亲得知消息后,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抱怨宋林不懂事,死了还要给她添麻烦,影响她和新男友的感情。宋林的父亲得知消息后,只是愣了愣,然后继续喝着酒,赌着博,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没有人知道,宋林在黑暗的房子里,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没有人知道,他对许洛辞的爱意,有多深沉,有多卑微;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开,是对这个冰冷世界的彻底绝望。
他就像一颗陨落的星星,在黑暗中熄灭了自己的光芒,再也无法照亮任何地方。他的故事,没有被任何人记住,就像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只有那栋空置的房子,和楼顶残留的血迹,见证了他最后的绝望和痛苦。
很多年后,许洛辞和林薇薇的婚姻出现了裂痕,林薇薇的任性和自私,让他疲惫不堪。他偶尔会想起宋林,想起那个温顺懂事、眼神温柔的少年,想起那个雨夜的冲动和偏执,心里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可那愧疚,很快就被眼前的生活冲淡了。
他不知道,宋林直到死,都没有恨过他,只是深深地爱过他,也深深地绝望过。他不知道,宋林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他能幸福,哪怕那份幸福,与他无关。
而那些曾经的伤害和痛苦,那些被遗忘的过往,那些陨落的星星, 都像一阵风,吹散在岁月的长河里,再也无法追寻,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悲凉,萦绕在空寂的时光里,再也无法消散。
“许洛辞,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