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炸过银河系。

不然没法解释，她这辈子怎么会成了边伯贤的秘书，一当就是三年。

早上七点半，林柚踩着最后一秒冲进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间。手里拎着的美式咖啡还冒着凉气，这是边总的标配，冰块比例不能错。

她刚放下包，内线电话就响了。

边伯贤进来。

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没什么温度，跟那杯美式差不多凉。

林柚吸了口气，拎起咖啡和整理好的文件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边伯贤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了。晨曦透过一整面落地窗泼进来，给他镀了层冷金色的边。他穿着妥帖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在看平板上的数据，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柚边总，您的咖啡。

林柚把杯子放在他手边一个固定的位置。

边伯贤嗯。

林柚今天上午九点半，与晟峰资本的视频会议，材料已经准备好，在您左手边。十一点，研发部季度汇报。下午两点，您需要飞一趟海城，参加行业峰会，机票和酒店已确认。晚上七点，朴灿烈朴总约了您在‘云顶’用餐，说是……有私事。

林柚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这是三年练就的本事。面对边伯贤，多余一个字都是废话。

边伯贤终于从平板上移开视线，看了她一眼。

边伯贤朴灿烈？他原话怎么说的。

林柚回忆了一下那位朴总电话里带笑的嗓音。

林柚朴总说，告诉边伯贤，晚上不来他就死定了，是关于他那个找了很多年的……

她顿住了，后面的话朴灿烈压低了声音，她没听清。

边伯贤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边伯贤知道了

见林柚没动，他问。

边伯贤还有事？

林柚行政部问，您下周的生日会，还是按照往年惯例，不办吗？

林柚公事公办地问。边伯贤从来不过生日，公司里没人知道具体日期，只有内部系统记录着，行政部每年都循例来问，每年都碰一鼻子灰。

边伯贤不。

林柚好的

林柚点头，准备离开。

边伯贤林秘书。

她脚步一顿。

边伯贤的视线重新落回平板。

边伯贤你用的香水，换了？

她昨天才新开了一瓶木质调的小众香，今天第一次用，喷的时候还特意只按了一下。

林柚是。之前那款断货了。

边伯贤没再说什么，只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柚退出来，轻轻带上门。靠在门板上，她悄悄吐出一口气。每次单独面对边伯贤，空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公司里私下都传，边总这人没有心，情绪波动比心电图还平。林柚深以为然。

她坐回自己工位，打开电脑。桌角摆着一盆小小的绿萝，是她唯一给自己添置的东西。看着那点生机勃勃的绿色，她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一上午兵荒马乱。边伯贤对工作要求严到变态，视频会议里对方一个数据含糊，他眼神扫过来，林柚就得立刻调出备份资料精准报上。研发部汇报时，他几个问题抛出去，直接把那位高级总监问得冷汗涔涔。

林柚像个陀螺，忙得脚不沾地。但她效率极高，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这是她用无数个加班夜和紧绷的神经换来的专业。

午饭是草草吞了个三明治。下午送边伯贤去机场，司机开车，她坐副驾，最后一次核对峰会行程。边伯贤坐在后座，一直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车窗飞速掠过的光影里显得有点冷硬。

到了机场贵宾楼前，林柚下车，把登机牌和证件递给他。

林柚边总，一路顺利。

边伯贤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林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手。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里走。

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

边伯贤林秘书。

林柚是。

边伯贤晚上朴灿烈那边，你跟我一起去。

林柚愣了。

林柚边总，那是您的私人饭局。

而且朴灿烈明显是要说私事。

边伯贤需要我重复？

林柚……不需要。我订位置。

边伯贤这才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里。

林柚站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私人饭局带秘书，这不像边伯贤的作风。朴灿烈……她想起电话里那个轻佻带笑的声音，和边伯贤听到他名字时那细微的反应。

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底下暗涌。

晚上七点，餐厅顶层包厢。

林柚提前到了，检查了酒水和菜单。边伯贤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意外。

七点过五分，边伯贤准时出现。他换了身衣服，简单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扣子松了一颗，比起白天的绝对严谨，多了点随意的压迫感。

他刚落座，包厢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

一个高大身影带着笑走进来，头发染成夸张的银灰色，五官英俊得极具冲击力，笑起来嘴角弧度很大，跟边伯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好看。

朴灿烈边伯贤！你可算来了！

朴灿烈大步走过来，直接捶了下边伯贤的肩膀，然后目光一转，落在林柚身上，眼睛亮了亮

朴灿烈哟，这位是？

边伯贤我的秘书，林柚。

朴灿烈秘书？

朴灿烈拉长声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柚，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边伯贤，笑容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朴灿烈行啊你，带秘书来听这事儿。

边伯贤没接他的话茬，示意林柚坐下。

边伯贤点菜。

这顿饭吃得林柚如坐针毡。朴灿烈很健谈，天南海北地扯，边伯贤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两声。但他们之间有种熟稔的氛围，是多年老友才有的默契。

吃得差不多了，朴灿烈擦擦嘴，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他看看边伯贤，又瞥了眼林柚。

朴灿烈真让她听？

边伯贤拿起酒杯，晃了晃里面暗红色的液体。

边伯贤说。

朴灿烈你让我帮忙找的人，有眉目了。

“咔”一声轻响，是边伯贤手里酒杯底座碰到桌面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林柚下意识抬眼看去。

边伯贤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捏着杯脚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边伯贤继续说。

朴灿烈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朴灿烈我托了很多人，终于从一个老阿姨那里挖到点消息。她说当年福利院火灾后，那女孩可能没跟着大部分孩子转移，是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人临时带走了，登记信息很乱，对不上。时间地点，跟你当年说的，能对上七八成。

福利院？火灾？女孩？

林柚屏住呼吸，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垂落在眼前的骨瓷碟子上。

边伯贤能找到带走她的人吗？

朴灿烈过去太久了，难。

他摇摇头

朴灿烈但好歹有个方向了，不是大海捞针了。名字或许改了，长相也变了，但有些痕迹抹不掉。比如，你说过，她左边锁骨往下，有一小块红色胎记，像片小花瓣。

啪！

林柚手里的银叉没拿稳，掉在了瓷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两个男人瞬间看了过来。

林柚脸色有点发白，慌忙捡起叉子。

林柚对不起，手滑了。

边伯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黑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极其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审度。

朴灿烈也看着她，眼神里的探究几乎不加掩饰。

边伯贤林秘书，你很紧张？

林柚背脊窜上一股凉意。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林柚没有，边总。只是有点惊讶……没想到您在找人。

边伯贤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有重量，压得林柚几乎喘不过气。

半晌，他才移开视线，对朴灿烈说：

边伯贤知道了。费用我让财务打给你。

朴灿烈跟我还谈钱？

朴灿烈嗤笑一声，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神还在林柚身上打了个转。

饭局后半段，气氛有些微妙地凝滞。林柚吃得味同嚼蜡，只想快点结束。

终于捱到散场。朴灿烈先走了，走之前还特意对林柚眨了眨眼。

朴灿烈林秘书，下次见哦。

林柚挤不出笑容，只点了点头。

边伯贤和林柚一起下楼，司机已经在等着。一路无话。车里空气沉闷。

到了林柚公寓楼下，车停稳。

林柚谢谢边总。

林柚伸手去拉车门。

边伯贤林柚。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是林秘书。

林柚动作僵住。

边伯贤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车窗外迷离的夜色里。他的侧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边伯贤今天听到的，忘掉。

林柚我明白，边总。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边伯贤最好如此。

林柚逃也似地下车，走进公寓大楼。直到进入电梯，密闭空间里只剩下自己，她才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左边锁骨下方。

隔着单薄的衬衫布料，指尖似乎能触碰到皮肤上那块熟悉的

那块从小就有，形状像极了花瓣的……红色胎记。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