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笔交易

离开蜃楼后，玄女没有回青丘，也没有去任何熟悉的地方。

她化作一个容貌普通、修为不过地仙的散修，在四海八荒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浮玉城，住了下来。

浮玉城是黑市、情报、地下交易的聚集地。这里不问来历，只问价钱。杀人越货、走私禁物、贩卖秘密，只要你出得起价，什么都买得到。

玄女在城西租了个小院，挂了块牌子：“解梦、问心、寻物。”

很普通的业务，在浮玉城毫不起眼。

开张头三天，无人问津。

第四天，来了个客人。

是个女妖，真身是只画眉鸟，修为在天仙中期。她神色惶急，眼角带泪，进门就跪下了。

“仙师救命！”

玄女坐在帘后，声音平淡：“何事？”

“我夫君……我夫君被天兵抓走了！”女妖哭道，“他们说他是魔族的探子，要押往天宫受审。可他是冤枉的！他只是个普通的药材商人，那日去魔族地界收购血灵芝，被当成探子抓了……”

玄女静静听着。

“我去天宫求情，连南天门都进不去。我去找以前认识的仙君，他们一听是牵扯到魔族，都避之不及。”女妖磕头，“仙师，我听说您能‘问心’，求您帮我问问，谁能救我夫君，要多少代价，我都愿意！”

玄女沉默片刻。

“你夫君被抓，是哪一天？”

“三日前，午时。”

“抓捕他的天将，长相如何？”

“领头的天将，眉心有一颗红痣，兵器是方天画戟……”

玄女闭上眼，《蜃影幻心诀》运转。

“聆音”之境，聆听的不仅是人心，还有天地间残留的“信息”。只要事情发生过，就会在时空中留下痕迹。修为越高，能“听”到的越清晰、越久远。

她“听”到了。

三日前午时，浮玉城外三千里，一队天兵拦住了一个药材商。那天将眉心有红痣，确是魔族卧底案的负责人之一。但……

“你夫君，”玄女睁开眼，“确实不是魔族探子。”

女妖大喜：“我就知道！”

“但，”玄女话锋一转，“他收购的血灵芝里，被混入了一株‘魔血藤’。那藤是魔族传递信息的媒介。他虽不知情，但证据确凿，天宫不会放人。”

女妖脸色煞白。

“不过，”玄女继续说，“负责此案的副将，与那领头的天将有旧怨。你夫君只是被牵连。你若能提供那副将想要的东西，他或许愿意‘疏漏’一下，把你夫君的案子，从‘魔族探子’改成‘不慎夹带’，判个几年监禁，也就罢了。”

“副将想要什么？”

“他三百年前，在北海丢了一件本命法宝‘玄冰珠’。那是他道侣遗物，他一直想找回。你若能找来，或提供确切下落，他必会帮你。”

女妖茫然：“可我去哪里找……”

“北海之极，万丈冰渊下，有一处上古寒蛟巢穴。那玄冰珠，被寒蛟当做镇巢之宝。”玄女淡淡道，“位置，我可以给你。代价是——你三百年的修为。”

女妖浑身一颤。

三百年修为，对妖族来说，等于半条命。

但看着玄女平静的眼神，她一咬牙：“我给！”

玄女伸出手，指尖点在女妖眉心。

《蜃影幻心诀》运转，女妖的三百年修为，如溪流般涌入玄女体内。不是吞噬，而是“借用”——玄女以秘法暂时吸纳，用来温养自己的根基。待她修为恢复，这些“借来”的修为会逐渐消散，但其中感悟、对大道的理解，却能留下。

这就是“心魅”与“聆音”结合的妙用——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半柱香后，交易完成。

玄女脸色红润了一分，女妖则虚弱倒地，但眼神明亮。

“这是北海冰渊的地图，和寒蛟巢穴的破解之法。”玄女递过一枚玉简，“三日之内，必能取到玄冰珠。之后如何运作，看你自己的本事。”

女妖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玄女坐在帘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一笔交易，成了。

三日后，浮玉城传出消息：天宫释放了一个被误抓的药材商，罪名从“通魔”改为“夹带禁物”，只判了三年。

又过了几日，那女妖再次登门，这次带来了一袋仙晶和几株珍稀药材。

“仙师大恩，无以为报。这些是谢礼，还请收下。”

玄女只收了仙晶，药材退回。

“交易已完成，两清。日后若有需要，可按规矩来。”

规矩，就是“等价交换”。情报、秘密、解决麻烦，都可以交易。但代价，必须是对方最珍贵的东西——修为、记忆、感情，甚至一部分“命运”。

女妖离开后，玄女看着那袋仙晶，若有所思。

“修为，我可以通过交易积累。”

“情报，我可以靠‘聆音’收集。”

“而‘神秘’，是我最大的护身符。”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足够神秘、让人不敢轻易窥探的身份。

几天后，浮玉城最大的黑市“暗阁”，出现了一个新摊位。

摊主从不露面，只以一道屏风相隔。屏风上写着一行字：

“万物有价，万象皆虚。”

“可解百惑，可问天机。”

“代价面议。”

起初无人问津，直到一个金仙境界的散修，在屏风后待了一炷香，出来时脸色变幻不定，丢下一件上品仙器，匆匆离去。

有人好奇去问，那散修只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但从此，他的死对头莫名陨落，而他得了大机缘，修为突破。

消息不胫而走。

屏风后的主人，被浮玉城的人称为——“万象先生”。

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仙是魔。只知道，他能回答任何问题，能解决任何麻烦。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而代价，往往不是仙晶法宝，而是更“珍贵”的东西。

三个月后，万象先生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又过了半年。

玄女在浮玉城买下了一座废弃的阁楼，重新修缮，挂上了新匾额：

“万象楼”。

楼高三层，古朴神秘。一楼接待，二楼交易，三楼是禁地，无人可入。

她依旧不露面，只以幻影接待客人。那幻影千变万化，有时是老者，有时是少年，有时是女子，有时甚至非人。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万象楼有三条铁律：

一、不同来历：不同客人身份，不同交易内容。

二、不问因果：不管你要情报做什么，杀人放火也好，救世济民也罢，与本楼无关。

三、代价自付：交易一旦达成，代价必须当场支付，概不赊欠。

违者，列入万象楼黑名单，永不交易。

规矩立下，生意却越来越好。

有人来问失传功法的下落，代价是献上一缕“剑意感悟”。

有人来求救命仙丹，代价是付出“十年阳寿”。

有人来打探仇家弱点，代价是交出“一段最珍贵的记忆”。

玄女来者不拒。

她的修为，在一次次交易中稳步提升。她的情报网，通过“聆音”和客人的只言片语，逐渐编织成形。她的“万象楼”，成了浮玉城最神秘，也最让人忌惮的地方。

直到这一天，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那人一身黑衣，斗笠遮面，但玄女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魔族，而且身份不低。

“万象先生，”黑衣魔族声音沙哑，“我想知道，天宫近日在西北边境的兵力布置。”

玄女幻化的老者虚影，抬了抬眼皮。

“这情报，价值很高。”

“代价是什么？”

“你的‘真名’。”老者缓缓道，“不是化名，不是代号，是你出生时，天地赐予的真名。”

黑衣魔族浑身一震。

真名，对魔族来说，是最大的秘密。一旦被人知晓，便可能受制于人。

“先生要这个何用？”

“这是本楼的规矩，”老者平静道，“不同，不问。你若不愿，请回。”

黑衣魔族沉默良久。

最终，他咬牙，吐出一个古老的音节。

那是他的真名，蕴含着他的本源。

玄女记下，然后递过一枚玉简。

“天宫在西北边境，共有三万天兵，分驻十处。布防图、将领名单、换防时间，皆在其中。三日后，兵力会有一处调防，是你们突破的最佳时机。”

黑衣魔族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微变。

“如此详细……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他匆匆离去。

玄女坐在三楼密室，把玩着手中那枚记录着魔族真名的玉简。

“天宫，魔族……”她轻声道，“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当然不会只把情报卖给魔族。

三天后，另一个客人登门——这次，是个伪装成散仙的天将。

“万象先生，我想知道，魔族近期可能的进攻路线。”

玄女这次幻化成书生模样，微笑道：“代价是——你未来三次晋升的机会中，最早的那一次，会失败。”

那天将脸色大变。

晋升失败，对仙人来说，比损失修为还严重。

但他想到军情紧急，一咬牙：“我同意！”

又一枚玉简交出。

天将走后，玄女看着手中两份“代价”，笑了。

魔族的真名，天将的晋升机会。

而她付出的，只是同一份情报，从不同角度解读的版本。

“这才是‘万象楼’该做的事。”她望向窗外浮玉城的灯火，“不站任何一边，只做那个……掌握天平的人。”

三年后，万象楼的名声，已传遍四海八荒的边缘地带。

而天宫与魔族的摩擦，也越来越频繁。

玄女知道，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而她的棋，才刚刚开始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