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后的庆功宴设在酒店顶层露台。水晶吊灯悬在泳池上方,折射出粼粼波光,香槟塔旁挤满了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陆星眠端着杯橙汁站在角落,看主持人把“年度最具商业价值演员”的奖杯递给一个哭到假睫毛脱落的小花。
“躲这儿干什么?”
顾砚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件烟灰色羊绒衫,手里转着车钥匙,身上还带着露天酒廊的雪松味香水。陆星眠侧头,看见他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锁骨处隐约露出道淡粉色疤痕——是当年拍爆破戏留下的。
“不想听那些虚的。”陆星眠抿了口果汁,气泡刺得舌尖发麻,“谢老师怎么没去后台接受采访?”
“嫌吵。”顾砚深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扫过舞池里扭动的身影,“倒是你,拿了奖还不高兴?”
陆星眠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玫瑰花瓣。那个奖杯现在正躺在他助理包里,沉甸甸的像个笑话。“他们说我是‘流量密码’,”他自嘲地笑,“其实我就是个会念台词的漂亮花瓶。”
顾砚深忽然伸手,指尖碰了碰他耳垂上的碎钻耳钉。冰凉的触感激得陆星眠一颤。“这耳钉硌不硌?”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
陆星眠猛地偏头。三年前在《破阵》剧组,他发着高烧拍夜戏,顾砚深也是这样,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替他扶正歪掉的耳钉。那时候他以为对方只是好心,直到后来才知道,谢知宴那天刚结束跨国电影节,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
“习惯了。”他含糊地应着,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顾砚深收回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张烫金名片递过来。“明天下午三点,城西有家旧书店,”他说,“老板是我朋友,藏了本绝版书。”
陆星眠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渡鸦书屋”四个钢笔字,右下角画着只叼着橄榄枝的乌鸦。他想起红毯上瞥见的剧本——《夜航船》,作者正是这家书店的常驻作家。
“你要给我介绍资源?”他试探着问。
顾砚深靠在藤编椅背上,仰头喝了口威士忌。“不是资源,”他弹了弹杯壁,“是条船。”
泳池边的乐队突然换了首慢歌。萨克斯风呜咽着吹起《夜航船》的主题曲,歌词唱着“我们都是迷途的星,在雾里找灯塔”。陆星眠望着顾砚深被灯光勾勒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眼尾的细纹更深了,像被岁月用刀刻过。“顾老师,”他轻声说,“您为什么帮我?”
顾砚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像只狡黠的老狐狸。“因为你像我年轻时候,”他说,“眼里只有月亮,看不见脚下的六便士。”
陆星眠愣住了。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在横店睡地下室的照片,想起被导演骂“滚出娱乐圈”时躲在厕所哭的夜晚,想起粉丝说他“天生就该当明星”时眼底的惶惑。原来有人早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那本书……”他攥紧名片,“讲什么的?”
“《夜航船》讲一群疯子造船出海,”顾砚深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城市灯火,“他们明知会死在风暴里,还是想看看海平线之外的世界。”
夜风吹乱了他的额发。陆星眠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抽屉里锁着的文艺片剧本,想起大学时写的诗,想起第一次站在镜头前时,心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顾老师,”他听见自己说,“我能试试吗?”
顾砚深转过头,眼底映着城市的霓虹。“试试什么?”
“试试……不当花瓶。”
顾砚深忽然倾身,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这里,”他说,“装着你的野心,还是你的真心?”
陆星眠呼吸一滞。他想起昨天经纪人劝他接的古偶续集,想起微博上那些“哥哥只要负责帅就行”的评论,想起妈妈电话里叹气的声音。真心?他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都有吧。”他低声说。
顾砚深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明天下午三点,”他重复道,“别迟到。”
他转身走向电梯时,陆星眠突然喊住他:“顾老师!”
顾砚深回头,逆光中看不清表情。“您当年……为什么选我演小侍卫?”
顾砚深笑了。这次他笑出了声,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眼睛里装满了星空。陆星眠看呆了。“因为你摔进泥坑时,”他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电梯门缓缓合上。陆星眠坐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顾砚深指尖的温度。他摸出手机,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把《夜航船》的剧本发我邮箱。”
远处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陆星眠望着天空中绽放的光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或许这次,他真的能登上那艘夜航船,去看看海平线之外的世界。
而顾砚深站在电梯里,看着手机屏保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三年前的陆星眠蹲在泥坑边,脸上沾着泥浆,却笑得像个傻子。他轻轻摩挲着屏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