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酒店门口炸成一片碎金。
陆星眠之站在红毯中段,黑色丝绒西装裹着劲瘦腰身,领口别着枚暗纹银扣——那是他代言的高定品牌送的礼物,据说全球仅此一枚。他对着镜头挑眉笑,耳骨上的碎钻耳钉闪得人眼疼,身后助理举着应援灯牌小声喊:“哥!左边!”
这是年度影视盛典的红毯,他作为新晋顶流被主办方塞进压轴环节。三个月前那部古偶剧爆了,他演的清冷仙君成了全网白月光,微博超话每天涨十万粉,连路人都知道“陆星眠”三个字该怎么念。
“让让。”
冷不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陆星眠侧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睛。
男人穿墨绿丝质衬衫,袖扣是两枚青玉竹节,头发松松束在脑后,发尾还沾着点未掸净的金粉——应该是刚拍完古装剧赶过来的。他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拎着件灰呢大衣,姿态松弛得像在自己家客厅。
“顾影帝。”陆星眠勾了勾嘴角,“您这出场顺序可抢我风头了。”
顾砚深没接话,目光扫过他胸前晃眼的银扣:“新代言?”
“嗯,挺衬气质的。”陆星眠故意把“气质”两个字咬得轻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扣边缘——这玩意儿硌得慌,早想摘了。
顾砚深忽然笑了。他笑起来眼角有细纹,像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公子哥:“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在《破阵》剧组。你演个小侍卫,追着我跑遍整个片场,摔进泥坑还说‘顾老师我给您擦鞋’。”
陆星眠耳尖一热,又有些恼怒,毕竟谁也不喜欢听自己在最落魄的事情。
那确实是他最落魄的时候。跑了八年龙套,住地下室啃泡面,有回拍雨戏淋感冒了还在背台词。顾砚深当时已经是三金影帝,来客串个将军,片场总带着保温杯,见他冻得发抖,悄悄让助理塞了盒姜茶。
“那会儿你才到我肩膀高。”顾砚深抬手比划,指节抵在唇间轻咳一声,“现在倒是长开了。”
陆星眠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盯着男人腕间的旧表——表盘边缘有道划痕,是当年拍爆破戏时被碎石崩的。那时候顾砚深为了护道具,自己扑上去挡了块飞石,这块表替他挨了一下。
“顾老师。”他听见自己说,“等下颁奖礼,您要是拿奖……”
“我拿不了。”顾砚深打断他,目光掠过他发红的耳尖,“今年最佳男主提名里有我,但主办方早内定了流量。”他忽然凑近,声音低了些,“你那部古偶,资本推得狠,评委都看腻了。”
陆星眠瞳孔骤缩。
他当然知道。公司塞给他的剧本全是甜宠,导演说“观众就吃你这张脸”;微博评论区天天吵“花瓶能不能转型”,连亲妈都打电话劝他“趁红多接广告”。他不是没试过反抗,可去年谈了个文艺片,临开机投资方换了新人,理由是“陆星眠没有文艺片票房号召力”。
“所以啊。”顾砚深退后半步,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结,“别信那些通稿说什么‘全能偶像’,你该拿的是真正的奖。”
红毯尽头的主持人在喊:“下面有请——陆星眠!”
闪光灯再次劈头盖脸砸下来。陆星眠望着顾砚深走向媒体区的背影,忽然发现他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剧本,封皮上写着《夜航船》,是他上周在书店翻过的那本小说改编。
“星眠!”助理扯他袖子,“该走了!”
他应了一声,转身时又回头。顾砚深正被记者围堵,却偏头朝他挑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陆星眠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扣,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