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永昌元年,春寒料峭。
天还未亮,朱雀门外已跪满了人。
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皆着朝服,手持玉笏,齐刷刷伏地不起。为首的太傅颤声高呼:“陛下!苏氏女乃妖妃之命,钦天监有谶,‘妖妃入宫,国祚将倾’!万万不可立后啊!”
宫墙之上,晨雾未散,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这座千年皇城。
殿内,萧景珩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着九爪苍龙,眸光冷冽如霜雪。他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寂静:“太傅,你说她是妖妃,可有证据?”
“天机已现!”太傅叩首,声音悲怆,“去岁大旱,赤地千里,钦天监观星象,妖星入紫微,直指中宫!今岁春雷未响,百官跪谏,此乃天意示警!”
“天意?”萧景珩冷笑,“朕记得,去岁大旱时,钦天监说‘帝星蒙尘’,要朕斋戒三日。可三日后,雨未至,倒是镇国公率军平了西境叛乱,解了边关之危。你说,是天意,还是人谋?”
群臣哑然。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苏昭蘅,镇国公嫡女,才德兼备,通晓典籍,善理宫务,更有奇术可解疫病。朕立她为后,非为私情,而为国计。”
“可……她乃‘妖命’!”有御史出列,声音发抖,“民间已有流言,称其出生时红光冲天,有狐影绕室三周,此乃妖孽降世之兆!”
“哦?”萧景珩眸光微闪,“那朕倒要问,镇国公府上报女婴时,为何不报‘妖孽’,而报‘祥瑞’?钦天监当时为何不阻,如今却来拦朕立后?”
殿中鸦雀无声。
他不再多言,拂袖转身,只留下一句:“吉时已到,迎后入宫。谁再阻,以乱政论处。”
钟鼓齐鸣,九响传遍皇城。
朱雀门缓缓开启,一乘凤辇自镇国公府方向而来,金顶朱轮,凤羽为饰,四角悬挂玉铃,每一步都清脆如歌。
苏昭蘅端坐其中,凤冠霞帔,眉心一点朱砂红,宛如血泪未干。
她掀开帘子,望向那座巍峨的宫门,心中默念:这一生,我本不想来。可既来了,便不会再退。
凤辇过处,百姓避让,却有人低语:“瞧,那就是妖妃……听说她能召鬼神,驭风雨。”
“嘘!莫要乱说,当心被听见。”
“怕什么?她若真有本事,为何不改命?为何不救天下苍生?”
苏昭蘅听着,只是轻笑。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有些命,改不得。有些人,救不了。
可她可以——执掌这命,主宰这局。
凤辇停于太和殿前,礼官高唱:“皇后苏氏,进殿行礼——”
她缓步而下,足踏金阶,每一步都稳如山岳。
殿内,萧景珩已立于阶前,玄袍金带,目光如炬。
两人对视一眼,无言。
这一眼,是试探,是博弈,也是命运的初次交锋。
“臣妾苏昭蘅,参见陛下。”她屈膝,行礼,动作完美无瑕。
他伸手虚扶:“皇后免礼。从今往后,你我共掌江山。”
她抬眸,唇角微扬:“臣妾愿为陛下分忧,哪怕——背负妖妃之名。”
他凝视她,忽然低语:“若你真是妖,那朕也愿做那被惑的帝。”
她一怔,随即垂眸:“陛下说笑了。”
大典开始,钟鼓齐鸣,百官朝拜。
可就在此时,天象突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劈下,正中太和殿前的青铜鼎,轰然炸裂!
火光冲天,碎片四溅。
群臣惊呼,四散躲避。
唯有苏昭蘅立于原地,仰头望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天雷劫?来得好。”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点,一道金光自掌心溢出,竟将坠落的雷火凝于半空,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风中。
满朝寂静。
所有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太傅颤抖着指向她:“她……她真的能驭雷火!妖……妖孽啊!”
萧景珩却笑了。
他大步上前,执起她的手,高声宣布:“天降雷劫,试我帝后。而皇后以德化解,此乃祥瑞,非灾祸!从今往后,谁再言‘妖妃’二字,斩立决!”
群臣跪伏,无人敢言。
唯有苏昭蘅侧首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笑得坦荡,可她知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而她更清楚,那道雷,不是天劫,而是有人以秘术引动,意图在她入宫之日,当众揭穿“妖妃”之实。
幕后之人,就在这些跪拜的文武之中。
夜深,紫宸宫。
苏昭蘅卸下凤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问:“你说,我该不该信他?”
镜中倒影未动,却传来一道低语:“信?你连自己都快不信了。”
她闭眼,指尖轻抚眉心朱砂——那一点红,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