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之于众

二月十四日的晚风裹着料峭的寒意，刮在人脸上带着点刺人的疼。王橹杰缩在保姆车后座，指尖还残留着练习室琴键的冰凉。车门没关严，缝隙里漏进街灯昏黄的光，刚好落在他攥着的苹果手机上——那是他刚拿到手没几天的新手机，里面换上了穆祉丞高会里的图片，一张他很喜欢的照片当壁纸。

他刚结束加练，脑子里还盘旋着舞蹈老师纠正的走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靠着座椅阖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里，手肘不小心蹭到了手机侧边，那部没设置锁屏延迟的苹果手机倏地自动亮屏，屏幕上的照片毫无遮拦地露了出来。不是什么风景图，也不是团队合照，是穆祉丞在高会发的照片，微侧着脸，很暧昧，像极了粉丝嘴里的男友视角。

王橹杰丝毫没察觉，依旧昏昏欲睡，直到车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夹杂着几声压低的惊呼：“穆祉丞？”“是穆祉丞吧？”他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师兄也来了？穆祉丞今天好像有外务在这附近，难不成是特意绕过来等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刚坐下准备关上车门的手，又把车门推了开来，向外面张望着，寻找着师兄的身影。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他以为是他听错了于是又把车门关上。

突然，王橹杰想到了他前几天刚换的师兄的手机壁纸。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低头看向掌心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上，穆祉丞的脸格外清晰。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慌乱中连按好几下锁屏键，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身后藏，指尖抖得厉害。

而车外的快门声，已经密集得像雨点砸下来。“拍到了拍到了！”“是穆祉丞！王橹杰的手机壁纸是穆祉丞！”那些声音钻进耳朵里，尖锐得让他耳鸣，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晚，#王橹杰高会壁纸是穆祉丞# 的词条，以燎原之势冲上了热搜榜。粉丝的行动力向来惊人，不过两个小时，就有人扒出，这张壁纸王橹杰至少用了三天——从他拿到新手机的第一天起，屏幕上就没换过别人。

更要命的是，这天是情人节。王橹杰情人节壁纸#的衍生词条紧随其后，热度居高不下。评论区彻底炸了锅。「？？？情人节+男友视角壁纸，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不会是大冒险输了吧？这也太暧昧了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真的？我翻了之前的物料直拍，王橹杰看穆祉丞的眼神……你们品品」

于是有人连夜考古，把王橹杰过去一年的舞台直拍、团建花絮翻了个底朝天。然后，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不管是在拥挤的后台，还是灯光璀璨的舞台侧台，只要穆祉丞在，王橹杰的目光就总会不自觉地黏在他身上。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怯意的注视，像怕被人发现，又忍不住贪恋那一点光亮。

「救命……这是暗恋吧？是暗恋吧？」「谁懂啊，那种偷偷盯着喜欢的人，又怕被发现的样子，和我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之前还说他俩是营业，现在看来，是王橹杰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吧」

网络上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王橹杰把自己锁在宿舍里，背靠着门板，手机扔在一边，屏幕亮着热搜页面，刺眼得让他不敢看。他最怕的不是被网友议论，而是穆祉丞会怎么想。师兄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把壁纸露出来，是想借着他的热度炒作？会不会觉得他心机重，连这种事情都要拿来做文章？

王橹杰蜷起身子，把脸埋在膝盖里。他喜欢穆祉丞，喜欢了好久好久。从第一次新音他牵着他的手走到舞台的前面，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把手伸了过来，把他的心也都带走了，从那之后穆祉丞就像蹦进了他的心里。平时他只敢偷偷看着，一年他们只能见两次面，每一次他的目光都随着穆祉丞转，那是支撑着他的动力。现在他只敢看着手机里的壁纸睹物思人，却还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公之于众。

网络上的喧嚣像涨潮的海水，漫过了热搜榜，也漫进了无数人的手机屏幕，包括王橹杰妈妈的。她刷到那条爆火的词条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择菜，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骤然变沉的脸色。她点开那些照片和评论，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直到看见那张男友视角的壁纸，和粉丝扒出来的王橹杰偷偷注视穆祉丞的视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碎了。

王橹杰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不是往常温热的宵夜，而是客厅里一片死寂的沉默。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刺眼的热搜词条。“你手机壁纸，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很沉，很慢。王橹杰他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问你话呢，橹橹，那些网友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那个穆祉丞？”

王橹杰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是。”妈妈叹了一口气：“橹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彝族是黑彝。我们祖祖辈辈的规矩，不能娶外族人。你要是真心喜欢的话，妈妈也不是非要逼着你，可是你怎么喜欢的是个男孩子。”

王橹杰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刚开始就猜对了妈妈不会同意他喜欢一个男生。妈妈看着他哭红的眼睛，气的胸口起伏，却又说不出更重的话，最后只能挥挥手，声音疲惫又绝望：“你先回房间去，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那晚，王橹杰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听着客厅里妈妈压抑的啜泣声，一夜无眠。而妈妈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点开社交软件，编辑了一条动态：“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发出去之后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删除了那条刚发送出去的话。

第二天早上，王橹杰是被闹钟吵醒的。他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房间，客厅里空荡荡的，往常会摆在餐桌上的早餐不见了踪影，妈妈也不在家。他心里清楚，妈妈是在生他的气，以往每天都会开车送他去训练的人，今天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王橹杰攥紧书包带，独自走出家门，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

进入训练室后，张函瑞看着王橹杰的面色，也猜到了他现在的心情不好：“橹橹，没事的那个热搜，网友也有猜你是真心话大冒险输的才换的那个壁纸，师兄应该不知道是因为你喜欢他才用的”王橹杰叹了口气：“昨天我妈妈也看到了那个热搜，她反对我喜欢穆祉丞。可是喜欢是克制不了的，我……”张函瑞看着王橹杰，安慰他：“没事，先不想你妈妈的事了，那个壁纸你给穆祉丞师兄解释过了吗？你要不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师兄加一下微信？”王橹杰叹了口气：我没想好怎么说，我怕这件事对师兄造成困扰，会影响他的生活。我再想想吧，想想怎么和师兄说。”

另一边，穆祉丞刚结束外务回到宿舍，就被手机震得嗡嗡响。他随手点开热搜，看见自己的名字和王橹杰绑在一起，第一反应是公司又搞什么炒作？最近团队总爱安排他俩的双人物料，卖腐的通稿隔三差五就有，他都习惯了。

可点进去看了现场拍的照片，和粉丝扒出来的那些考古视频，穆祉丞皱了皱眉。照片里王橹杰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演的，那些偷偷注视的镜头，更是藏不住的慌张与喜欢，根本不是刻意营业能装出来的。他摩挲着下巴，心里犯嘀咕：难道真是这小子大冒险输了？

正想着，训练室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张峻豪挤进来，手里举着手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恩仔！你快看！你那小师弟，是不是喜欢你啊？”

“什么啊？”穆祉丞没反应过来。

“还装呢！”张峻豪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人家手机壁纸都是你，还是男友视角！考古视频都扒出来了，他天天偷偷看你！”

一句话点醒了穆祉丞。他愣了愣，指尖划过屏幕上王橹杰那张惊慌的脸，心里忽然冒出个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微信，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存了很久，却从没敢主动发消息的名字——王橹杰。申请好友的按钮点下去的瞬间，穆祉丞还在琢磨，要怎么开口试探才不尴尬。

如此同时的王橹杰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加上师兄的微信，和他解释这几天对穆祉丞来说像闹剧一般的发展。他点开时代峰峻家族群，找到了穆祉丞的微信，刚要申请突然看见穆祉丞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王橹杰想都没想手直接点了同意。

另一边的穆祉丞看见页面跳转的速度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穆祉丞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这小子，怕不是早就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