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殇抱着孩子，踏着斜阳往城外的山林走去。她将那枚绣着祥云的荷包取出来，指尖捻着柔软的锦缎，想着方才林峰夫妇的善意，心头竟漾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本想将荷包里的碎银清点一番，以备路上之需，谁知指尖探入袋中，触到的却不只是冰凉的银锭，还有一块温凉的玉牌。

那玉牌约莫拇指大小，通体莹白，上面刻着细细的月纹，触手温润，竟隐隐有淡淡的灵气萦绕。墨如殇眸光微动，将玉牌取出来细看，才发现玉牌背面还刻着“月神宗”三个字。她略一凝神，便察觉到玉牌中封存着一缕精纯的灵力，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护阵印记——寻常妖兽或是修士，根本伤不了持有玉牌之人，但也次数有限，灵力并不是一直存在，三次之后便无作用，

更让她意外的是，荷包底层还铺着一小包粉末，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这竟是凝神散，修士用来凝聚灵气所用，服用方可安稳的吸收灵气，让灵气在体内相对来说比较稳定，自己是用不到了，留给日后小云天便可，寻常集市上根本买不到，价值千金。

怀里的孩子似是感受到玉牌的灵气，小嘴巴咂了咂，往她怀里又蹭了蹭。墨如殇低头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又抬眼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将玉牌和凝神散仔细收好。

原来林峰夫妇，竟是将这般贵重的东西，悄悄放在了荷包里。

暮色四合时，山林间的风渐渐带上了凉意，墨如殇寻了处背风的巨石，正打算生火歇脚，却听得一阵低沉的兽吼声自林间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一头通体漆黑的玄铁狼正缓步走出，铜铃大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锋利的獠牙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玄铁狼皮糙肉厚，还能引动些许土系灵力，寻常修士遇上了都要退避三舍，更别提带着婴儿的墨如殇。

玄铁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猛地朝着墨如殇扑了过来，腥风扑面。墨如殇眼神一凛，下意识将孩子护在怀中，侧身避让，同时抽出腰间的短刃。

可玄铁狼速度极快，一扑落空，又转身甩动利爪拍来。就在利爪即将触及墨如殇后背的刹那，她怀中的荷包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那枚月纹玉牌自行飞出，悬于半空。

玉牌上的月纹飞速流转，一道莹白的光幕瞬间笼罩住墨如殇和孩子。玄铁狼的利爪狠狠拍在光幕上，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它竟被震得连连后退，爪子上传来的剧痛让它发出一声哀嚎。

玄铁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玉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宗门灵力威压，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竟夹着尾巴，呜咽着转身钻进了密林深处。

白光散去，玉牌轻轻落回墨如殇掌心。她低头看着怀里依旧安睡的孩子，又摸了摸温热的玉牌，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意。

玄铁狼遁走后，山林里重归寂静，只有晚风掠过枝叶的簌簌声。墨如殇抱着孩子，循着潺潺水声往前走，不多时便瞧见一帘飞瀑自山崖垂落，溅起的水花在暮色里氤氲出淡淡的雾气，旁边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周围绿树环绕，正是个安身的好地方。

她将孩子轻轻放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又扯了片宽大的树叶盖在小家伙身上防着凉。随即指尖凝起一缕淡绿色的魔法光晕，口中低声念动咒语。只见周围的参天古木竟缓缓晃动起来，粗壮的树枝如同灵活的手臂般相互交缠，柔韧的藤蔓穿梭其间充当绳索，不消半个时辰，一座简陋却结实的木屋便拔地而起，连带着屋前的杂草都被藤蔓卷走，露出平整的青石板地面。

墨如殇满意地颔首，转身将孩子抱进木屋，寻了些柔软的干草铺在角落，又用宽大的树叶铺成一张简易的小床。她轻轻将孩子放上去，小家伙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瀑布的声响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墨如殇靠在木墙边，摸了摸怀中的月纹玉牌，连日来的疲惫席卷而来，她阖上双眼，打算好好歇一晚，等天亮了，便去集市给孩子添置衣裳和小家具。

晨露还凝在木屋的窗棂上，天光熹微，透过树叶的缝隙筛下细碎的光斑。墨如殇是被林间清脆的鸟鸣唤醒的，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看向角落草垫上的孩子——小家伙睡得正酣，小眉头舒展着，嘴角还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不愿惊扰孩子的好梦，便悄悄走到木屋外的空地上。指尖凝起淡暗黑的魔法微光，口中默念咒语，一对流光溢彩的羽翅便自她肩头舒展而出，羽翼上的翎羽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轻轻扇动间，带起一阵清冽的风。

墨如殇足尖一点，身形便腾空而起，羽翅划破晨雾，朝着山下集市的方向疾飞而去。风拂过她的发梢，远远望去，那抹素白的身影衬着碧蓝的天色，竟像一只误入凡尘的灵鸟，墨如殇收敛羽翼，悄然落在集市外围的僻静处，将翅膀隐去后，才缓步走进热闹的街巷。

她径直走向昨日买羊奶的摊子，摊主大娘一见她，当即眼睛一亮，扬着嗓门招呼：“姑娘！你可是昨日教训那帮泼皮的侠女！”这一嗓子，瞬间引来周围摊贩和路人的侧目。

“可不是嘛！我记得她，身手可利索了！”旁边卖布的大婶凑过来，笑着竖起大拇指，“姑娘你可给咱们出了口恶气！”

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还有卖糕点的老伯硬塞给她两块桂花糕，说要感谢她为民除害。墨如殇被这阵仗闹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微微颔首道谢，目光很快落在一旁的婴童用品摊——摊上摆满了绣着虎头的小衣裳、软乎乎的襁褓、打磨光滑的小木床，琳琅满目。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见她盯着小衣裳看，连忙招手：“姑娘是给娃挑衣裳吧？快来瞧瞧，我这料子都是纯棉的，软和得很，最适合小娃娃穿。”

墨如殇走上前，指尖拂过一件粉色的小肚兜，上面绣着憨态可掬的兔子，她想着孩子穿上的模样，清冷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老妇人见她瞧着那件兔子肚兜出神，便趁热打铁笑道：“姑娘好眼光，这肚兜是我家小孙女绣的，针脚细，料子也是上好的棉，贴身穿最舒服。不单这个，旁边这虎头鞋、小抱被，都是一套的，买全套我给你算便宜些。”

墨如殇拿起虎头鞋掂了掂，鞋底软乎乎的，确实适合婴儿穿。她抬眼看向老妇人，声音依旧清淡：“这套多少银钱？”

老妇人伸出三根手指：“姑娘是个心善的侠女，我也不坑你，原价要四百文，你给三百文就好。”

墨如殇沉吟片刻，将怀里的荷包捏了捏，想起往后还要买小木床、奶罐等物，便轻声道：“二百五十文。”

老妇人闻言，故作心疼地拍了拍大腿：“哎哟姑娘，这可不行！我这料子钱都不止这些，你这是要亏了老婆子呀。”嘴上这么说，眼底却藏着笑意，显然是被她这清冷人讨价还价的模样逗乐了。

旁边卖羊奶的大娘也凑过来帮腔：“王婆婆，人家姑娘带着娃不容易，你就便宜些呗！”

老妇人被说得松了口，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看在姑娘是个好人的份上，二百五十文就二百五十文！再送你一个绣着莲蓬的小围嘴，省得娃娃喝奶弄脏衣裳。”

墨如殇眉眼微弯，递过银子：“多谢。”

墨如殇付了银子，正准备将小衣裳、虎头鞋一件件收进随身的布包里，王婆婆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转身从摊子底下翻出个小布包。

“姑娘别急着走，这些都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说着，她便将布包塞到墨如殇手里，“里面有小袜子、护膝，还有个缝着平安锁的小香囊，驱虫辟邪的，给娃娃戴着正好。”

墨如殇刚要推辞，旁边卖羊奶的大娘也挤了过来，手里拎着个陶罐：“这是我家新酿的羊奶膏，娃娃抹脸抹身子都滋润，防皴裂的，你拿着！”

卖糕点的老伯也不甘落后，递来两包用油纸包好的米糕：“这是小米做的，软糯好消化，姑娘带着娃赶路，饿了就能……”

话没说完，周围的摊贩们竟都围了上来，有送手工拨浪鼓的，有送竹编小摇篮的，还有个卖针线的大婶，直接塞给她一小盒五彩丝线，说能给娃娃缝衣裳。

墨如殇看着怀里堆得满满的东西，又瞧着众人脸上真诚的笑意，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暖意。她抱着怀里的物件，对着众人深深颔首：“多谢各位。”

众人摆摆手，七嘴八舌地叮嘱：“姑娘要是遇到难处，尽管来集市找我们！”“好好照顾娃，这孩子有你护着，肯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墨如殇将所有东西仔细收好，转身朝着集市外走去。晨光正好，洒在她的肩头，也洒在那些满载着善意的物件上，让这喧嚣的集市，多了几分格外温暖的烟火气。

墨如殇敛了羽翼落在木屋前，怀里的东西堆得半高，她却脚步轻快，生怕惊扰了屋里的小家伙。

推门而入时，晨光刚好斜斜照进角落的草垫床，那小小的婴孩正乖乖躺在被窝里，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瞧见她进来，立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哼唧起来。

墨如殇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连忙将怀里的东西放在一旁，走上前轻轻捏了捏孩子柔软的脸颊。她从布包里取出羊奶罐，指尖凝起一缕暗黑色的魔法微光，微光裹住陶罐，不过片刻，罐身便泛起温热的触感。

她倒出温热的羊奶，找了片干净的薄荷叶卷成小漏斗，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小家伙吃得香甜，嘴角沾着奶渍，小脑袋还时不时蹭蹭她的手，模样乖巧得紧。

喂饱了孩子，墨如殇取过王婆婆送的那套兔子肚兜和虎头鞋，又找了块干净的软布，轻轻擦去孩子嘴角的奶渍。

小家伙似乎知道要换新衣裳，乖乖地躺着不动，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墨如殇。她动作轻柔地替孩子褪去旧衣，换上粉嫩嫩的肚兜，又将虎头鞋套在那两只小胖脚上。穿好后，她还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鞋子上圆滚滚的虎头，眉眼间满是难得的柔和。

随后，墨如殇又把摊贩们送的物件一一拿出来。竹编小摇篮被她放在木屋窗边，迎着晨光；拨浪鼓被她轻轻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孩子立刻伸出小手去抓；那个缝着平安锁的香囊，她则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摇篮边，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驱虫又安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孩子身上，小家伙抓着拨浪鼓，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脸上满是欢喜。喂饱了孩子，墨如殇指尖萦绕起一缕暗黑色的魔法微光，那光芒并不凛冽，反而透着几分柔和的暖意，轻轻拂过孩子沾着奶渍的脸颊，瞬间便将污渍涤荡干净。

她取过王婆婆送的兔子肚兜和虎头鞋，动作轻柔地替孩子褪去旧衣。换衣裳时，小家伙不安分地蹬着小腿，墨如殇便凝出一缕极淡的黑雾，化作一只小巧的蝴蝶，在孩子眼前轻轻飞舞。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追着蝴蝶看，乖乖任由她摆弄。

粉嫩嫩的肚兜衬得孩子肌肤雪白，虎头鞋套在小胖脚上，更是憨态可掬。墨如殇又用暗魔法催动藤蔓，将竹编小摇篮稳稳悬在窗边的阳光里，把孩子轻轻放进去。她晃了晃拨浪鼓，清脆的声响让孩子咯咯直笑，又将平安锁香囊挂在摇篮边，暗黑色的魔法光晕扫过香囊，替它附上了一层隐蔽的护持，能悄无声息地驱散周遭的蚊虫与邪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孩子笑盈盈的小脸上，也落在墨如殇垂着的眼睫上，那暗黑色的魔法微光，竟在此刻晕染出几分难得的快乐。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