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月，醒醒。”

温柔的声线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雀跃的调子。我猛地一僵，指尖都在发凉——这语气，这称呼，和当初被解封时一模一样。

像是什么东西重新开始了。

我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还陷在混沌里。“怎么了？”

“没什么呀。” Yukito的声音里裹着笑意，甜得发。可我只想把自己蜷回黑暗里，睡到月亮重新爬上天边。这破身体，最近困得要命。

“今天开学第一天哦。”

哦，就这？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我再睡会儿。”

“别这么懒嘛。” 他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弯着眼睛笑的样子。

我不是懒。

是真的累。

新月亮得快看不见了，月之力稀薄得像雾气。小樱给的那点魔力根本不够用，我现在连维持意识都费劲。

“我只是累。” 我闷声说。

Yukito沉默了几秒。“好吧。”

意识链接断开，我终于能了。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是Yukito。

从最终审判到现在，两个月了。我们的变得奇怪起来。他不再抗拒我的存在，变身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痛苦挣扎。我们之间的联系很微妙——只有他主动，我才能感应到他的想法。要是我变回真身，连这点感应都会断。

所以我很少变回月。太费魔力，也太累。

Yukito肯定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疲惫，可每次都咽了回去。

他有秘密。

我也有。

他从没说过最终审判时看到了什么。可从他偶尔的口误，还有他气场里藏不住的，我知道他了解我的过去——比他承认的要多得多。他说过他“记得一切”，可“一切”到底是什么？

他想瞒着我，可他那点小心思，哪瞒得过我的眼睛。我没追问，不是怕他不说，是怕他说出来会扯到库洛。

库洛里多。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我心里。只要想到他，就会牵扯出那些我不敢碰的真相——危险得像深渊，哪怕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

Yukito肯定好奇我在他意识里看到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可我不能说。

一说就完了。

我不能告诉他库洛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下那个该死的吸引咒。说了这个，就得说原因——我为了让库洛牌活下去，亲手给我们判了死刑，还瞒着他。

我不能告诉他我见过桃矢，更不能说我抹去了桃矢的记忆。

最不能说的是——桃矢知道他不是人类。

Yukito把桃矢当成了救命稻草。这个突然被魔法和怪物填满的世界里，桃矢是他唯一的“普通人”。他喜欢库洛牌，也不讨厌我，可他受不了自己的人生是谎言。桃矢是他的锚，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真实。

我得等。等他准备好了，再告诉他真相。到时候，要么我去说，要么他去说。

可一想到要面对桃矢，我就头皮发麻。

那个男人太敏锐了。他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上次见面，明明是我抹去了他的记忆，可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掌控局面。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那种压迫感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迟早得面对他。可现在，我只想躲。

思绪又飘回库洛身上。

半年了。我对他的像过山车——从麻木的悲伤，到刺骨的愤怒，再到现在的……。我还是不能接受他的理由，不能接受他就这么死了。可我好像有点懂了——他做了他的选择。

我没法怪他。

可我恨他。

恨他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

恨他留下这么多烂摊子，让我和Yukito困在这个该死的身体里，一步步走向死亡。

窗外的天有点亮了。我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

开学第一天。

真烦。

我对库洛里多的，从来都不淡。

最初是崇拜。像孩子依赖造物，像信徒仰望神明。后来成了守护，带着学生对师长的敬重。再后来，是朋友间的默契。最后——

是爱。

如今回想，只剩一片平静。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怼。那段很好，好到足够我用余生去回味。

我们一起笑过，斗过嘴，看着可鲁贝洛斯在地毯上打滚撒泼。也曾和温蒂妮、梦之牌争论到深夜，而水牌总在一旁捧着小说偷笑。

二十年，像掌心的珍珠，珍贵得不敢用力触碰。

可库洛已经走了。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开始学着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躲了这么，总不能一直藏下去。躲不开她——

木之本樱。

库洛牌的新主人，我的现任 mistress。除非她或我一方消失，否则这份契约就不会终止。

当初我拼抗拒她，结果还是被命运推着认了主。现在想想，当她的，好像也没那么糟。

终审判之后，我们没再见过面。但她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身边，像沾着露水的花香，若有若无，却让人安心。

她的魔力支撑着我——虽然效果不算强，但足够让我感知到她的和位置。

我的轨迹，早就绕着她转了。

我忽然想到，魔力这东西，就是主人性格的镜子。

库洛的魔力是深蓝色的，像深海，强大到让人窒息，带着他特有的神秘、幽默和掌控欲。那是属于“暗”的力量。

小樱的魔力则是星之属性，淡粉色的像初春的樱花，鲜活，温暖，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和她本人一模一样。

再看我自己的银白魔力，虽然璀璨夺目，却冷得像宇宙深处的黑暗，用最隐蔽的方式操控能量。

李小狼那小子的魔力，和可鲁贝洛斯一个路子——火属性，直接，狂暴，喜欢正面硬刚，半点不懂迂回。

还有桃矢。

他的魔力很特别，是收敛的。不像我们的力量那么外放，反而像藏在云层后的月亮，难以察觉。颜色是深绿灰，接近墨黑，和他的眼睛一样深邃。

那小子知道的远比表面上多。小樱的那些小动作，他恐怕早就摸得二楚。李小狼和可鲁贝洛斯估计都没看穿他。

我该提醒小樱的，但桃矢和她都坚持要瞒着对方。既然他们乐意，我也懒得掺和。

思绪被打断时，雪正锁好家门，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木之本家的，肯定在前面等着他。

想到要和他们重逢，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上学是不是太早了？”我忍不住开口。

“我想去吃点东西。”雪答得理所当然。

可昨晚他刚吃了一大桌晚餐，今早还喝了一大碗粥。我心里一紧——他的好胃口，根本不是因为饿。

是因为我在变弱。

我已经开始觉得累了，却没发现雪也在跟着遭罪。他越来越能吃，我还因为他总吃甜食而刻意避开他吃饭的时间。

真是该死的愧疚。

雪的脚步加快了些，很快就到了学校门口。

桃矢正靠在走廊的角落里，脸色不太好看，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早，雪。”他开口，语气自然得像昨天刚见过面，不提自己刚放了一个月假的事。

“桃矢！”雪眼睛亮了，一连串问题蹦了出来，“见到你真好！我终于回学校了！你假期过得怎么样？我们还在一个班吗？午饭几点吃？你最近还好吗？”

桃矢挑眉：“喘气。”他扫了眼四周，才回答，“假期还行，同班，十二点半吃饭，还有——糟透了。”

“怎么了？”

“来了个转学生。”桃矢的更难看了，“不知道从哪个学校转来的，从早上训练开始就黏着我，甩都甩不掉。”

“听起来挺可爱的呀。”雪笑着调侃。他和我都习惯了桃矢身边围着的女生。自从去年桃矢跟某个女生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之后，少了些，但大家都在猜那个幸运儿是谁。

我心里桃矢喜欢谁。可惜雪平时那么敏锐，偏偏在这件事上迟钝得像块木头。

桃矢打了个寒颤：“可爱？她的嗓门像尖叫的 banshee，手劲比相扑选手还大，简直是活的噩梦。”

“桃——矢——！”

一个长发女生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桃矢。桃矢的脸瞬间憋成了青紫色。

“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

“放开我，秋穗。”桃矢咬牙切齿地掰她的手，却纹丝不动。

“是奈留啦！”女生像教小孩似的纠正他，“叫我奈留。”

“秋穗。”桃矢加重语气，“滚远点。”

“桃矢你好凶哦！”女生撒娇的声音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我们不得不往教室走。

那个讨厌的女生跟了我们一整天。连桃矢的足球训练都不放过，坐在看台上扯着嗓子加油，吵得桃矢频频失误。

放学时，桃矢的神经快绷断了，雪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雪，眼里只有桃矢一个人。

放学的铃声刚响过，我跟着桃矢和雪走在街上。

转过街角，远远就看见我家主人——那个姓木之本的小丫头，正和她那个叫知世的朋友一起吃冰淇淋。

桃矢眼睛一亮，突然加速冲过去。

“喂！”

他一把抢过樱手里的冰淇淋，当着她的面大口舔了起来，嘴角还勾起坏笑。

“桃矢！”樱气得直跺脚，小拳头锤在他背上，“你好讨厌！”

桃矢理都不理，继续享受着抢来的甜品。

“桃矢。”雪无奈地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别这样。”

“怎么，你也想吃？”桃矢嘴里含着冰淇淋，说话含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雪，眼神里带着点道不明的压迫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是在？

以前我总不明白雪看的那些漫画里，为什么会有人突然流鼻血。现在总算懂了——桃矢这话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撩人现场。我一个都差点中招，更别说雪了。

可惜雪那家伙，根本没听懂这种暗示。他只是摇摇头，转向樱：“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桃矢突然四处张望，脸色有点紧张。

他身上的“灵觉雷达”在发烫，我的也是。

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是那个女孩。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桃矢的，然后恶狠狠地瞪了雪一眼。接着，她抢走桃矢手里的冰淇淋，塞回樱的手里，还蹭了蹭樱的脸。做完这一切，她像猴子一样荡上路灯杆，举着冰淇淋在空中挥舞，不到四十秒。

最后，她尖叫着消失在雨幕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简直就是吃了糖的可鲁贝洛斯翻版。

太可怕了。一个可鲁贝洛斯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这概率简直不科学。

晚上，我尝试着和雪聊起那个女孩。

“今天那个女孩……”

“嗯？怎么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雪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月。一定要现在说吗？”

翻译过来就是——别问。

我才不在乎呢。

“她身上有魔力。不多，但很明显。”

“我不在乎。”雪顿了顿，又道，“她很漂亮。”

呵，吃醋了。

“桃矢好像不太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雪反问，“你不是最不懂吗？桃矢越是推开谁，就越在意谁。你看他对樱的态度就知道了。”

我忍不住问：“那他推开过你吗？”

沉默。

的沉默。

“没有。”

“我觉得他喜欢你。”

“不是那种喜欢。”

“你确定？”

“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想睡觉。”雪打了个哈欠，“不过如果你想聊，我陪你。”

话题就此结束。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房间。镜子的灵体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她说这样我会更“好抱”。作为一个能变形的库洛牌，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月！”她开心地扑到床上，蜷在雪身边。

“你一定要这样吗？”雪无奈地说，语气里带着点纵容。他不太习惯和库洛牌一起睡，不止一个的时候。他以前一直是一个人睡的。

镜子咯咯直笑，把脸埋进雪的脖子：“你和月一样好抱！”

她的皮肤冰凉，雪和我同时惊呼出声。

“镜子，”雪笑着说，“你不能随便抱陌生人哦。”

“才不是陌生人！”镜子嘟囔着，话音刚落就睡着了。

“哎呀，你已经来了！”水牌突然出现，弹了弹镜子的鼻子，“嗨，雪，月。”

“水牌。”雪的声音明显了许多。他和水牌意外地合得来，现在两人经常一起调侃我——不幸的是，我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今晚还有牌来吗？”

“我只是来接镜子的。我们得走了——风牌让我们都在主人身边。小樱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

“嗯。”水牌的严肃起来，“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月。你应该感觉到今天开始下的雨了吧？”

我点头。外面的雨一直下着，一点都不正常。任何能感知魔力的人都能听出，这雨里了魔法的气息。“怎么了？”

“小樱和可鲁贝洛斯去调查了。结果被什么东西攻击了。那东西能操控水。小樱想用法术，但是钥匙变不了身。”

“是吗？”我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波澜。雪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的手微微收紧。“看来我得去见见可鲁贝洛斯了。”

“他早就想和你谈谈这件事。”水牌把睡着的镜子从雪怀里抱起来。镜子离开后，我们都感到一阵短暂的寒意。“风牌让我们都在小樱身边，所以你要是想见我们，得去小樱家。那我们了，再见！”

我第N次疑惑——水牌为什么这么喜欢用俚语？

她们走后，我了沉默。我需要鼓起勇气，触碰另一个可能会爆炸的话题。

“雪。”

“嗯？”

“我想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正事。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的主人，你知道真相。”

“我知道什么，月？”

“别跟我糊涂！”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不能对主人隐瞒秘密，这不符合我的原则。你逼我对这么重要的保持沉默，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把复杂化。”

“这理由不够。”

“月，求你了！”

雪的语气里带着恳求，这让我很意外。他从来都是温文，从不表露太多。

“求你了。我不想让她知道。只要她以为我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她就会像以前一样对我。我现在需要这种感觉。求你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你真是让我头疼。”我抱怨道。

雪低低地笑了。

我又问：“那桃矢呢？”

笑声戛然而止。

“和他。他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如果他怀疑了呢？”我小心翼翼地问，这话题很危险。我知道桃矢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说太多，雪肯定会察觉。

干涉他们的事是个错误。这是桃矢和雪之间的问题。两年来，他们一直在友谊和之间徘徊。我要是插手，可能会打破这种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这和我一点都没有。

真的没有。

“小樱跟那臭小子凑一块儿干啥呢？”

桃矢眯着眼，盯着树下的小狼，语气里的火药味都快飘到三楼了。

我对着雪勾了勾唇角。

“啧，这醋劲儿，怕是比你还大吧？”

雪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夸：“桃矢的眼睛真尖。”

那俩小孩就在楼下，躲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雨。不用听也知道，小樱肯定又在跟小狼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半是库洛牌的用法。

桃矢忽然移开视线，转向雪。

刚才还炸毛的瞬间敛了，连声音都沉了几分。

“雪。”

“嗯？”雪歪头笑了笑，透过树叶洒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桃矢往前凑了半步，影子几乎要把雪笼住。

“我有话跟你说。”

空气突然静了。

我能听见雪的心跳——咚咚，越来越快，快得像要蹦出来。

桃矢的喉结动了动。

“你……我……”

后面的话没出口。

因为命运他妈突然派了个程咬金。

“桃矢学长！”

秋穗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冲过来，整个人挂在桃矢背上，声音甜得发。

“这些文件老师让你帮忙送！还有还有，刚才的数学题我不会……”

桃矢的脸黑了。

了半天的气氛，没了。

他最后看了雪一眼，咬牙扛起那堆比他人还高的文件，被秋穗半拖半拽地走了。

秋穗却突然回头，盯着雪笑。

那眼神怪得很——像知道什么秘密，又像藏着坏水。

“你根本不知道吧？”

雪愣了愣，没接话。

我也懵了。

知道什么？桃矢想说的话？还是别的？

秋穗却没解释，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笑得更甜了。

“那我就把他抢走咯！”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追桃矢去了。

雪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哈？”

我在心里点头。

说得虽然糙，但我跟他一个想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