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吃早餐时,桃矢已经在等我了。
我冲他扬起笑脸。他脸上的笑容只闪了一秒,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暖意,和他平日里冷淡的模样不同。
“早啊,月。”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我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月?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紧。这是我的名字没错,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用它。可为什么此刻听着,却陌生得像在叫别人?
难道我潜意识里,在等另一个名字?还是说……我本以为他会用别的方式回应我?
我甩甩头,把这古怪的念头压下去。
——
眼前的男人轮廓渐渐。
是他。梦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你叫什么?”我问得漫不经心,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库洛·里德。”男人声音温和,“月是我创造的,你也是。是我把你送到友枝町,给了你新的身份,虚假的记忆,直到你能自己生出属于‘你’的回忆。”
创造?
我喉咙发紧,后面的话堵在嗓子眼里——难道我不是人?
男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眉头微蹙:“雪,你虽由我创造,像人类那样受生老的苦,但你的心、你的意识,都和人类无异。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梦里的我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下意识点了头。这些事太复杂,放一放再说。
“最终审判的咒语出了意外。”男人语气沉下来,“它本该让所有受影响的人,忘记对最爱的人的。你是月的一部分,却衍生出独立的人格。更的是——你最在乎的人,和月的不一样。所以他现在活在一个‘忘记所有挚爱’的世界里。”
那我呢?我看到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日子还是过。可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哪?”我追问。
“月……在另一个世界。”男人答得含糊。
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星空裂开一道缝。里面映出一个身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有着冰蓝色的眼眸和及的白发。
——
整整一天,我都像踩在棉花上。
上课走神,老师讲的左耳进右耳出;走路时脚底下发飘,连自己走到哪都反应不过来。到了傍晚,头晕得更厉害,眼前的一切都像蒙着层雾。
肯定有哪里不对。
一开始我以为是小樱那边出了状况,可我们之间的羁绊毫无波动。桃矢总说我和他一样有能力,甚至比他更强,只是能力方向不同——比如小樱要来敲门时,我提前十分钟就能感觉到;桃矢躲在学校哪个角落发呆,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自从她认识那个香港来的李小狼后,对我的就从依赖变成了纯粹的姐弟,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淡了些……
等等。
“月?你没事吧?”桃矢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勉强挤出笑容,心里的疑惑却像潮水般涌上来——他怎么会叫我这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月?”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自己都愣了。桃矢更是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烧糊涂了?”
“可能吧。”我皱着眉,“我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嗯,去睡会儿。听你说话就没力气。”
“小樱今天怎么没过来?”我赶紧转移话题。
“放心,你的‘小祖宗’好着呢。”这是我们之间的玩笑——桃矢总说我比他更像小樱的亲哥,还说我是她的守护天使。小樱当时像捡到宝似的,把这话当真了。三年过去,桃矢还总拿这个逗我。“今天学校放假,她跟知世还有那个‘小男朋友’去爬山了。你要是能早起一分钟,也不至于现在才问。”
我撇撇嘴。
“她都十四了,自己能自己。何况还有可鲁贝洛斯跟着——不过那家伙搞不好会惹麻烦。但除了他之外,事他们应付得来。那只狗就是个小魔王,真搞不懂小樱当初怎么从收容所把他捡回来的。要不是他对小樱忠心,我第一天就把他扔垃圾桶里了。”
我扯出一个笑:“那我去躺会儿,晚点见。”
——
“可鲁贝洛斯?”我喃喃道,“谁是可鲁贝洛斯?”
不是狗。他明明是……是……
我抓着脑袋想不起来,只模糊记得他不是普通的狗。
库洛的突然变得锐利,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神:“你这一年做的梦,没让你想起更多吗?”
“没有……我记了……”
我拼命回想,那些碎片似的画面、模糊的概念,却像水一样从指缝溜走。我耸耸肩:“真的想不起来。”
库洛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看他的反应,我本该知道这个名字才对。可我就是没力气去想,连坚持回忆的决心都生不出来。
可鲁贝洛斯……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库洛追问。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手不自觉伸向那片映着月的缝。
——
晚上更难熬了。
窗外是满月,我习惯性爬上屋顶,想借着静一静。这是我多年的习惯,可今晚的在身上,却冷得刺骨。
我又开始想——我到底从哪来?
三年前,友枝町发洪水,桃矢和小樱在河边发现了我。那时我什么都不记得,身上连件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警察找了一年半,最后也不了了之。在所有人眼里,我就像桃矢说的那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
起初是小樱的爸爸我,后来大家都习惯了我在这个家。何况我被发现时,警察估算我十七岁,已经能自己决定住在哪。就算我想走,小樱和桃矢那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也舍不得。
可现在……
屋顶的风越来越大,我裹紧外套,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那个叫库洛的男人,梦里的月,桃矢叫错的名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讨厌每晚被零碎的梦境撕扯。
深夜里,意识模糊间总能看到些画面——长发如瀑的黑衣男子,蓝眼睛里一半是笑一半是愁;浑身金甲的巨狮,威风得不像凡间之物;绿发女子眼神深邃,像藏着千年的秘密。还有,温暖的笑声,打闹的身影……可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古老的房子里弥漫着化不开的秘密。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每次做梦,眼角总能瞥见一对巨大的。
我跟桃矢说过这些梦,本以为他会笑我疯了,可他只是严肃地点头,说自己偶尔也能看到异世界的碎片。他那些能力的解释,比我自己胡思乱想要靠谱得多。
可我就是拼不起来。
这些记忆像碎玻璃,怎么都粘不完整。连催眠师都放弃了,说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想记起来。最后那次催眠,他突然中断,脸色惨白地说除非我真心想回忆,否则谁都帮不了我。我后来听了录音,里面只有诡异的电流声,还有我自己陌生的声音在重复“我不愿意”。
更怪的是,催眠室的地板上多了根羽毛——那地方根本没过鸟。
?
白天我得跟没事人一样,跟大家插科打诨,一副适应生活的样子。可心底的空洞越来越大,那些缺失的记忆像虫子,一点点啃噬着我有的认知。有时候我甚至会疯想——要是我一出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过去该多好?
毕竟在被小樱和桃矢从河边救起来之前,我连怎么学习、怎么玩耍都记不得,更别说被人爱过的感觉了。
“你到底想让我回忆什么?”我盯着库洛,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有明确的目的,别绕弯子。”
“不是我想让你回忆,是回忆会让你自己明白真相。”
“你这话说得跟谜语似的。”我皱着眉怼他。
“说得没错。”他笑了,笑容亮得晃眼。
沉默蔓延开来。我看着旁边的月,他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在纠结什么。
“月很爱你,对吧?”我突然开口。
库洛猛地吸了口气:“你怎么猜到的?”
“这很明显啊。”我耸耸肩,“既然你觉得我该回忆的人跟月,那我肯定就是对他重要的那个人。”
“聪明。”他语气里多了点佩服。
“库洛,我到底是谁?”我直截了当。
“抱歉,我不能说。”
我刚要进门,就听见有人上楼,径直进了我的卧室。
不用想也知道是桃矢。我笑着转身,果然看见他走出来。
“你没事吧?”他语气硬邦邦的。
“当然没事。”我随口应道。
“撒谎。”他哼了一声,“我在市中心都能感觉到你浑身冒火。特意提前下班回来,你最好感恩戴德,不然扣你几百精神损失费。”
我肩膀一垮,没了力气:“我骗不了你,是吧?”
“从来都骗不了。连最简单的诈唬都玩不明白。”
我苦笑:“行吧,我确实不太好。”
“又在想过去?”
我没说话,他早就看透了。
“该死的,月——”
“雪……”
这个词像梦呓一样从我嘴里冒出来,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库洛从屏幕前转过身,盯着我。
“你说什么?”
“雪。”我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个,没意义啊。”
“那是你的名字。”
“不对啊,我叫雪,没人叫我雪。”
可这话刚出口,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好像哪里不对?
“是吗?”库洛眼里闪过一丝深意。他肯定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可我问了也没用,他不会说的。“雪,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我皱眉苦思,脑子里一团乱麻。
“月是魔法生物,要让他忘记爱、依恋这些,我彻底改写他的过去。我拿走了库洛牌,抹去了他的同伴,甚至……连你也不能跟着他这个咒语。我只能破例一次,至于月,自然有人他。抱歉让你困在这里陪我,但你要知道,就算月嘴硬,他心里也是在乎你的。”
“我知道。”我轻声说。之前那个短暂跟我说话的意识,那个借给我力量的存在,确实带着,带着友谊,甚至还有点的爱意。
可现在困扰我的不是月。
我伸手指向屏幕,指尖几乎碰到上面那个人的脸——那双眼睛,那个声音……
“我认识他。”
“雪……”
“确定不要杯吗?”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差点忘了,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
那个声音!
我晃了晃头,想把脑子里的混沌甩开。我记不起他的名字,可……
“为什么这么在意?你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吗?”桃矢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低下头,洒在脖子后面,有点痒。“总比现在这样好。”我轻声说。
桃矢僵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和小樱不好——你们对我来说就是。可除此之外呢?我为什么不想回忆?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吗?还是我自己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只能瞎猜……有些猜测太恐怖了,我根本不敢面对。那些记忆里明明有那么多温暖和爱,我知道要毁掉这些、忘记这些,需要多大的代价……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那一定是……”
“嘘——”桃矢把我紧紧按在怀里,掌心贴着我后颈轻轻摩挲,“别傻了,雪。你连只苍蝇都舍不得拍死,怎么可能伤害在乎的人?那些梦里的片段明明都在说,你爱他们爱到骨子里。再胡思乱想,小心精神崩溃。”
我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得发颤:“疼……”
“我知道。”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猛地想起——桃矢能,我的痛苦会原封不动地传到他身上!我挣扎着想推开他,想把自己的隔绝开来,可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铁箍似的嵌在我上,半点不肯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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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心脏像被冻住的块,沉得发疼。
那个男孩——雪始终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正踮着脚吻库洛。
库洛的眼睛是深海般的蓝,此刻却翻涌着比更的痛楚。
原来雪的爱不是单箭头。那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
“我死了。”库洛突然开口。
我惊得浑身一僵——他读了我的心?
“没读心,”库洛转过身,蓝眼睛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只是看你的就知道了。我死了,严格来说,我本可以再活几百年,但我累了。人不该太对抗时间和自然法则,活得,生命就会从快乐和变成苦涩和麻木。再活下去,我身上的力量会吞噬我,连创造卡牌和的初心都会被玷污。雪一直不懂我为什么选这条路……毕竟月亮是永恒的,至少它代表的力量是。”
“月亮……”
我喃喃着,脑海里突然炸开碎片般的画面——满月的夜晚,一个穿着深色玫瑰纹风衣的人蜷缩在地上,上的剧痛像火一样烧着;一只晒得黝黑的手稳稳托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能把我嵌进骨血里,一路扶我回家,嘴里还骂骂咧咧,说我和小樱都是笨蛋,活该被人盯着……
“桃矢……”我声音发颤,“小樱……”
库洛的牢牢锁着我,像在等什么答案。
那层蒙在眼前的雾,突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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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我推开桃矢,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像藏着整个宇宙。我望着那片漆黑,突然就懂了。
“不重要了。”我轻声说。
“嗯?”桃矢挑眉。
“那些要找的东西,不重要了,”我抱着膝盖,把脸侧贴在上面,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过去的人生真的对我那么重要,我就该去面对它。那些梦里不只有痛苦,还有快乐、温暖,甚至一起捣蛋的日子……我不想忘了这些。我爱那个人生,不能因为一点痛就把它丢掉。如果我曾经为了忘记什么而做了极端的事……那我更不能失去它。要是连过去都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没有比较,连自己是谁都抓不住。我要,快乐也好痛苦也好,我都要。我不想再分裂成两半,这种半吊子的人生,我受够了。我要记起来。”
“忘了吧。”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低语。
我抬头望着冰冷的月亮,一字一句地说:“过去塑造了我,创造了我。没有过去,我就是残缺的。”
“忘了吧。”
“我最想做的,就是记起来。然后我可以直面痛苦,品味快乐,该放下就放下,该抓住就抓住。别误会——我很爱现在的生活,但我不能再逃了。绝对不能。”
桃矢松开抱着我的手,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做得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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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我的脑海。
真实的、重要的记忆——射箭比赛上桃矢给我递水的瞬间,我和他一起去的文学祭,友枝町的问答拉力赛,嘉年华上他赢给我的棉花糖,夏日祭上飘着的金鱼旗……学校的话剧表演,和木之本家一起的度假,水族馆里那场差点把我淹了的意外……
画面越来越快,像按了快进键——高二那年,第一次见到小樱,第一次撞到桃矢的后背……
再往前?没有了。来友枝町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我微微皱眉——那些虚假的记忆得处理,但不是现在。现在我集中精神,因为这些画面只会出现一次。
突然,一股强烈的错位感袭来。我看到了另一段记忆——长发,奇异服,身边站着库洛。
我瞬间明白——这是雪的记忆。那些有缺口的梦,终于被填满了。
画面渐渐淡去,我浑身脱力地倒在“地面”上——说是地面,根本没有实体。信息 overload 得让我发抖,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这大概就是“人生走马灯”吧,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可为什么……为什么给我看雪的记忆?
除非……
“你记起来了。”库洛的声音里带着满意的笑意,“现在知道了吗?”
我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他的蓝。这个动作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
我点头:“送我回家,库洛。”
---
“什么?”
“你已经想通了,”库洛说,“醒过来吧,雪。时候到了。”
“你到底——”
话音未落,镜牌突然出现。明明之前根本没感觉到她的气息——她是卡牌,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镜牌?卡牌?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
她手里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对着我的脸。
我盯着镜子,看到了……自己?
可我的眼睛不是蓝色,是琥珀色。我那标志性的头发,比记忆中披在背后的长发更短、更黑。
镜子里的“我”笑了,伸出手:“醒过来,雪。”声音和桃矢一模一样。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钟声响起。
“咚——”
世界开始颤抖。钟声一遍又一遍敲着,房子、月亮、镜牌、桃矢……开始瓦解,只有镜子里的倒影稳稳地立着。
“来吧,你可以的。”镜中的人鼓励道。
“雪……?”我试探着开口。
他笑了:“对,是我。”
双面神……努斯。库洛是在赌我的学识——他知道我会懂。可我差点就忽略了最的细节。
原来雪……就是……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
世界在我掌心碎成了。
缠绕的藤蔓“唰”地炸开,小樱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猛地回神,脑子里的真相太多,乱得像一团麻。我差点忘了,在被咒语困住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名唤作观月歌帆的女子站在下,手中紧握着库洛里多亲手设计的那只银铃。
我眼睁睁看着银铃在她掌心泛起柔和的,然后像融化的雪般渐渐消散。
是啊,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观月歌帆没有说谎。这铃铛从来不是只为唤醒木之本樱那么简单。
此刻,那个女孩正重新面对我,澄澈的眼眸里燃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火焰。
“一个人连最在乎的人的都忘了,这样的世界太可悲了!我现在就!我相信一定能行!”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星之法杖骤然绽放出璀璨的。
那撕裂夜空,如流星骤雨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审判场得如同白昼。
法杖在中缓缓重塑形态,化作了最能象征木之本樱本身的模样——轻盈、纯净,带着初生的希望。
我僵在原地,心脏猛地一缩。
这股力量……她刚才为了完成法杖的蜕变,竟然耗尽了所有的魔力?
“这是……”我失声开口。
“新生的力量。”观月歌帆平静地回答。
我本该想到的。木之本樱从来不是库洛里多的翻版。她的力量自然不会扎根于库洛里多赖以生存的四大。
星辰……倒真是她。
但这股力量的涌现,还是让我措手不及。
樱从卡牌堆里抽出了风牌。
“风啊,困住我面前的人!风!”
她难道还没学乖吗?所有受月之力的存在,没有我的,根本不可能触碰我分毫。
“没用的。”我嗤笑一声,“风牌归我管辖——”
话未说完,呼啸的狂风已如利刃般缠上我的四肢。
我听见她在风里轻声说:“对不起,月。”
下一秒,她的魔力如锁链般将我死死缚住,猛地掼倒在地。
我竟动弹不得。
我输了。
也好。
我单膝跪地,面向我的新主人。只需一句正式的认可,契约便会生效。
这个姿势屈辱到了极点。活了这么,我从未如此狼狈过。但此刻,我心中竟只有如释重负。
我属于她,但并非被她束缚。这就够了。
“你一定很爱库洛里多吧。”她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瞳孔骤缩,一股战栗从脊椎窜上头顶。她怎么会知道?这不可能!我从未……从未有过任何流露!
“所以你应该明白,忘记最在乎的人有多难过。”她继续说,“我还是个孩子,没有库洛里多那么强大,但我会。而且……我更想当你的朋友,不是主人。”
她伸出手,想拉我起来。
我没有动。我是输了,但并未被摧毁。
我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闭上眼睛。”我命令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库洛里多留给下一任卡牌主人的讯息,由我亲手传递。
她茫然地看着我。我强忍着跺脚或呵斥的冲动,耐着性子重复:“闭上。”
她乖乖做了。
“审判结束。我,月,承认木之本樱为我们的新主人。”
我用魔力轻轻触碰她的额头,那力道轻柔得几乎让她毫无察觉。讯息如流水般她的意识。
在我的引导下,她缓缓倒向赶来的朋友们,双眼依旧紧闭。
我知道,她此刻正在和库洛里多对话。一丝嫉妒悄然爬上心头,随即又被我轻轻叹了口气压了下去。
库洛里多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从这一刻直到永恒,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念头让我后悔了。
我看着她和朋友们欢呼庆祝,身旁站着恢复真身的可鲁贝洛斯。
“现在小樱是我们的主人了。”他的声音里满是雀跃。
也对,这只蠢毛团向来很容易满足。
“她的魔力不足以维持所有卡牌和的存在。”我冷冷开口,算是给这喜庆的气氛泼了盆冷水——也顺便浇醒自己。
“确实。”可鲁贝洛斯挠挠头,“看来我们得继续维持形态一阵子了。”
我点头。
库洛里多说过,我会死。但现在,我只能像某个小鬼常说的那样——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闪过,我变回了雪。
这次不一样。即使我没有实体化,他也没有从我这里汲取力量,我依旧能地感受到和雪的连接。
发生什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我在镜子里看到你,然后——
别。我回答。一切都结束了,很好。
真的结束了。
我能感觉到附近有月之力的。是桃矢,他正和那个叫雪的少年站在一起。又是一堆麻烦事等着我处理,但不是现在。
我从雪的意识里退开,看着他朝小樱挥手,笑得灿烂。
夜晚降临,最终审判结束后,雪和我便回了家。
桃矢是在审判结束之后才出现的,自己被睡牌影响了。但我得很,他都是的。不过他既然想对小樱隐瞒自己的参与,那也与我。后来知世的保镖来了,把我们都送回了家。
月。
雪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刚才退得很深,此刻才缓缓浮出意识,通过他的眼睛看世界。
他正坐在床沿,双臂环着膝盖,将蜷缩在胸前。
月,你在吗?
在。我简单回应。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我在他的意识里住了一年多,他却对我一无所知。事实上,除了偶尔能感知到他的和与他人的对话,我对他也几乎不了解。
我……在最终审判时,你看到的那些……我僵住了。我真的不想讨论这个。我也看到了一些东西。
这倒是出乎意料。看到什么了?
雪叹了口气。库洛里多。
你看到……我顿住了。这句话的结尾有太多可能,我竟不知该选哪一个。
嗯。他轻声应道,或许不用我说,他也明白那些未尽的话语。我看到了他,还有你。
一丝疑虑刺痛了我。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追问。
多么讽刺。这本该是他问我的问题才对。
雪笑了,还是那种能让桃矢瞬间警觉的笑容。那得看你知道什么了,不是吗?
他把一切都给你看了,对不对?我终于反应过来。所有的一切。我的过去,还有你的。
嗯。雪的回答和我如出一辙。
沉默了,我终于问出了自观月歌帆的银铃唤醒我以来,就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雪,桃矢——
“别。”他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中咒时梦到了什么。”
我浑身一僵。
“那不是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随你怎么说。”能感觉到雪耸了耸肩,“不重要了。”
不重要?我心头一震:“我以为你——”
“爱他?”雪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是,我是爱他。”
我哑口无言。
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你错了!你这个笨蛋,你明明能感觉到他看你的眼神!可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我只能把话咽回去。
“谢谢你。”我低声道。
“为什么谢我?”雪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那个咒。”我解释,“是你对桃矢的爱帮我挣脱了束缚。今天中咒时,也是你把我拉回来的。”
“是铃铛——”
“铃铛只是引子。”我打断他,“真正做到的是你和我。”
“是啊,我们做到了。”雪把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月,小樱开始转换库洛牌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今晚不谈这个。”我语气坚定,“交给我就好。去睡吧,雪。以后再说。我累了。”
是真的累。可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时间整理这一团乱麻的。一个简单的决定,怎么就把我拖进了这么复杂的境地?现在的我,根本没力气去想这些。
雪乖乖点头:“好。晚安,月。”
“晚安,雪。”我用最正式的语气说完,退回了意识深处。
奇怪的是,我们之间的连接没有断开。以前雪一放松,连接就会消失,可现在我能地感觉到他——像闭着眼感受到的,缥缈却真实,遥远又温暖。
这种感觉不坏。我沉梦,是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次。
深夜,万籁俱寂。我和雪都睡得很沉。
突然,一丝微弱的魔力牵引传来。我瞬间,嘴角勾起的弧度。
是库洛牌。
所有受月亮的牌都在眼前,整整张。它们散发着魔力的,嗡嗡作响——但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在它们的,是新主人的力量。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魔力,却知道维系我的也是同一种力量。我深吸一口气,让这力量流过。
梦牌第一个走上前:“月?”
我知道该说什么。它们值得听到这句话。“对不起。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欢迎回来,各位。”我的落在风牌和水牌身上。水牌挑了挑眉,点了点头。风牌的眼眶却红了,眼泪掉了下来。
我走过去,替她擦去泪水:“别哭……水可不是你的属性。”
自己的眼眶也有点发热。
风牌吸了吸鼻子,笑了。
“他早晚会长脑子的。”水牌嗤笑道。
我翻了个白眼,却被镜牌猛地抱住。
“刚才的梦里是你?”我问。
镜牌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可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樱不是我唯一爱的非牌之人。”她轻声说。
“笨蛋。”水牌,“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不想忘记你。”
我的眼睛更烫了。
的发展预料,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找到了突破口——雪的破解了库洛里多的咒语。我隐约觉得,自己的也起了作用。毕竟梦里的那个“我”,是真的爱着桃矢啊。
原来动心这么容易。
至于消失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看着失而复得的库洛牌,我终于感受到了新主人常说的那种东西——希望。
也许,我也能有好结局。
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我在意识深处轻轻呼唤。
“醒醒,雪。”就像他之前叫我那样。
“怎么了,月?”雪的声音带着睡意,迷迷糊糊的。
“我想让你见些人。很多人。”我退到一边,让他的意识主导身体。
“欢迎这个家,雪。”
他睁开了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