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十点钟的钟声刚过,木之本雪才踏着回到那座熟悉的。
是月的召唤。
大门在他靠近时自动敞开,仿佛早已等候多时。雪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的门。
开门的是木之本抚子。
“雪君。”她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得像春日的风,“请进吧,艾利欧在等你。”
“打扰了。”雪躬身行礼,刚,的力量便开始翻涌。
“我要换形态了。”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洁白的羽翼骤然从背后展开,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当那双的金瞳再次睁开时,站在原地的已是审判月。
抚子依旧耐心地看着他,仿佛早已习惯这瞬间的转变。
“是你告诉艾利欧最终审判的事。”月开口,声音冷得像碎冰,“还有,你手上的库洛月铃,也是他给的吧?”
抚子笑意不变:“没错。这边请。”
她转身引路,带月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宽敞的里,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地。月径直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勾勒出的树影,静静等候。
门再次被推开时,进来的却不是艾利欧。
穿着围裙的秋月奈留推着茶车,咋咋呼呼地喊:“月!你怎么又来了?还这么晚!”
月侧过身,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奈留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摆起:“要喝茶吗?哦对了,你喝不了吧?”
她笑得前仰后合。
月挑眉:“你呢?”
“我当然能喝啊!”奈留晃着手指,眼底闪着狡黠的,“用假身份就行,跟你一样。不过你总不能用雪的样子跟艾利欧谈正事吧?”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提醒你啊,别占艾利欧太多时间。他明天就要走了,忙得很呢!”
“露比。”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艾利欧站在那里,脸色沉得像乌云。
“够了,出去。”
奈留撇撇嘴,虽,却不敢违抗命令:“是,艾利欧。”
她推着茶车悻悻离开。艾利欧上门,落了锁。
“抱歉,月。”他走到月身边,微微躬身,“她在你面前总是失了分寸。”
月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刺:“在木之本桃矢面前,她也这样吗?”
艾利欧一滞,随即苦笑:“你说得对。”
月转过身,锐利如刀:“她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看她巴不得我和雪彻底消失。”
艾利欧走到窗边,与月并肩而立:“算是,也不算。我确实让她尽量拖住桃矢——如果你太早恢复力量,我们就藏不住了。但我从没想过让你死,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是露比月……她大概真的希望你消失。她嫉妒你。”
月猛地回头,金瞳里满是诧异:“嫉妒?嫉妒什么?”
艾利欧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怀念,像极了当年的库洛里多:“你难道不知道吗?库洛最爱的就是你。他爱所有造物,但你是例外。”
月的心猛地一揪。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痛得喘不过气。
他别过脸,声音发紧:“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艾利欧沉默片刻,轻声道:“库洛爱你,但他给你的爱,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月心中最隐秘的锁。他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艾利欧的里悲悯:“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库洛的死,你们为什么没随他一起消失,他明明知道自己会转世,却还是选择了小樱做新主人……”
他抬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像极了当年库洛召唤他时的模样:“坐吧,我会告诉你一切。”
月犹豫了。
身体里有个本能的冲动——像过去那样,跪坐在他脚边,把头埋进他的膝头。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抖,一半是渴望,一半是痛苦。
艾利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可以帮你梳头吗?”
月深吸一口气,缓缓收起羽翼,走到沙发边坐下,背对着艾利欧。
“……嗯。”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既保留了熟悉的仪式感,又不至于太过亲密,模糊了现在与过去的界限。
艾利欧的手指熟练地解开月的发带,然后凭空召唤出一把梳子。
月眼角的瞥见那梳子,猛地回头。
“那是——”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库洛送给他的梳子!
手工制作的中国漆木梳,乌黑的梳身上镶嵌着珍珠母贝的月亮和云朵,刷毛柔软得刚好适合他的长发。
“这是库洛里多留下的遗物,一直保存在这座房子里。”艾利欧微笑着递给他,“抱歉,我有时想你想得厉害,会用它梳自己的头发。”
月抚摸着冰凉的梳身,声音轻得像耳语:“。”
他把梳子递回去。艾利欧接过,从发梢开始,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月那般洁白的长发。
里沉默。
但月知道,这不是无话可说的沉默。艾利欧在整理思绪,准备告诉他所有真相。
梳子划过发丝的触感熟悉又安心,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月闭上眼睛,任由那温柔的力道抚平心中的波澜。
他等了。
到快要忘记,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但现在,答案终于要来了。
艾利欧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
“库洛把你们和所有卡牌都交给小樱,哪怕他自己要转世,原因有两个。”
他顿了顿,指尖捻着一缕银发。
“第一个,我之前说过——我不是库洛。”
“我记得库洛的一切,可我是艾利欧。活了几百年的记忆压在十一岁的身体里,这种割裂感你不懂。要是当初把你们俩和卡牌都留给我,我们只会凭着本能复刻过去。库洛不想我活成他的影子,他要我做自己。他的时代早该结束了,强行复活只会倒退,只会停滞。”
月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影。
他心里,艾利欧说的没错。
他一直盼着和库洛在一起的日子永远停在原地,哪怕现在,心底某个角落还在渴望。艾利欧求过他无数次,让他别再把自己当成库洛的替代品,可他做不到。他根本没法当好艾利欧的——他怕自己这辈子都要在艾利欧身上找库洛的影子。
“第二个原因。”艾利欧的刷子顺着月的发尾滑下去,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冰,“库洛选小樱的时候,还没决定要转世,至少没打算彻底转世。他原本想把力量散得更开些,等我寿终正寝再说。可他放心不下你们——他最宝贝的造物,他亲手赋予生命的存在。他怕自己死了,你们没人。”
“可他为什么要死?”月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他说寿终正寝,可明明还有至少一百年好活!”
“你说得对。”艾利欧把月的头发拢到膝头,已经梳到三分之一处了,“但他把那百年的生命力换了别的东西。”
“你记不记得库洛晚年?那时候他已经是世间无敌的存在,没人能当他的对手,更没人能跟上他的脚步。他早就了这个时代,困在时间的线性牢笼里,根本没什么可追求的了。所以他才一头扎进时间魔法——可就算那样,他也摸到了天花板。”
“他甚至差点成了永生。”
月猛地吸气,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永生?
他想起库洛晚年总在时空间隙里进进出出,可每次都走得悄无声息,回来时也像从没离开过。他们从没问过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差点得到永生。
“这事他谁都没说,你和可鲁贝洛斯。”艾利欧的声音沉了下去,“永生的诱惑多大啊——他那时已经是风烛残年,伸手就能摸到另一种永恒的存在,死亡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知道,一旦选择永生,他就得跳出时间线,彻底抛弃你们。”
“更重要的是,他看穿了永生的代价。”
“生命需要死亡才能重生,季节交替万物才会生长。他以凡人之躯已经走到了尽头,可要是成了永生,就会扼杀掉所有新生的可能。他甚至没把完整的时间魔法教给我——他要让那部分知识彻底消失在世上。”
“所以他选了死。”
艾利欧的刷子停在月的发梢,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发丝。
“可他放心不下你们。你、可鲁贝洛斯、还有那些卡牌,都还有无限可能。他怕自己死了,没人会像他那样爱你们。他开始找继承人,悄悄折叠时空,生怕惊动你们。找了好几年都没结果,直到一个春天——继承人从时间那头来找他了。”
月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返回’卡牌!”
“对。”艾利欧笑了笑,刷子重新动起来,每一下都带着魔力,让月的脊椎泛起麻的痒意,“小樱昨天回去见了库洛,对吧?库洛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魔力里刻着他的印记,她的未来就是他亲手铺的路。他找了那么的答案,就这么从时间那头撞进了他怀里。”
“从那以后,他开始布局。一次次在时空间隙里见小樱,每次都把计划完善一分。”
“后来他发现,小樱用自己的力量让卡牌转生,否则卡牌储存的力量会随着他的死亡耗尽。这已经到了小樱的潜力极限,她需要引导才能做到。”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剩下的魔力——生命力——该怎么用。”
“没人比他更懂卡牌,更懂你们,更懂一个年轻魔法师的潜力和底线。可他会死,所以他带着记忆、力量和技巧转世,亲自引导小樱走完这条路。”
“我就是这么来的。”
艾利欧的刷子最后一次滑过月的长发,束成一缕银白的瀑布。
月坐在那里,指尖冰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原来库洛的死,从来不是结束。
他把所有的爱和希望,都折进了时间里,送到了小樱手里。
也送到了他们面前。
埃利奥的梳子划过月的发顶,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月半阖着眼,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埃利奥的声音像温水淌过心尖,柔得能化雪:“他临终前最遗憾的事,就是没给你和可鲁贝洛斯留足准备时间。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发现,那个计划耗尽了他所有魔力,连告别都仓促得像阵风。”
月的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那个飘雪的冬夜,主人倒在雪地里的模样。明明前一刻还在笑着说“等春天来”,转身就没了呼吸。
埃利奥的梳子没停,长而稳的力道顺着发丝滑下,像是在安抚什么躁动的东西。月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填满——不是暖意,是终于找到答案的钝痛。
原来不是主人不想说,是来不及。
可为什么……连一句“抱歉”都没有?
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主人的了解,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他们朝夕相处百年,主人却像座永远探不到底的冰山。他知道主人喜欢甜食,知道主人怕麻烦,知道主人总把秘密藏在笑纹里,却不知道主人为了那个计划,早已赌上了性命。
这种失衡的,像根刺扎在喉咙里。他爱主人,敬主人,把主人当成整个世界。可主人呢?有没有哪怕一秒,把他当成对等的存在?
“可以给你编个辫子吗?”埃利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手指已经开始分缕发丝。
月点头,指尖蜷了蜷。
他认得出这个编法——是主人最爱的样式。复杂到需要耗费半个时辰,却总在月圆夜亲手给他编。那时主人会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指尖蹭过他的耳垂,笑着说“月的头发,比还美”。
“主人还说过,”埃利奥的声音低了些,像怕惊扰什么,“希望你能跟着小樱长大。在他身边,你们永远只能是被庇护的孩子。可小樱不一样,她会和你们一起,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月的呼吸顿住了。
“他还说,”埃利奥的手指穿过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易碎的琉璃,“希望你能找到……平等的爱。那种不用仰望、不用,能并肩站在的爱。”
轰——
月的世界塌了。
一直强压在心底的,像被破的堤坝,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喉咙发紧,接着眼眶热得发烫,眼泪毫无地涌出来,像决堤的洪水。
他想忍,想把这些年的委屈、思念、不甘都咽回去。可埃利奥的手指还在稳稳地编着辫子,没有停顿,没有,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月终于崩了。
压抑百年的哭声冲破喉咙,带着颤抖的气音。他哭主人的离开,哭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哭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那些藏在心底的愤怒、怨恨、孤独,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眼泪砸在膝盖上,湿了一片。他哭得浑身发抖,肺里像灌满了冰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直到脸麻了,嗓子哑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不知过了,哭声渐渐弱下去,只剩断断续续的抽噎。月的身体像被掏空,瘫在沙发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埃利奥的动作停了。
一块绣着银月的手帕递到眼前。月接过来,擦了擦脸,指尖触到布料上的纹路——是主人的手帕。
下一秒,一件带着淡淡檀香的黑色斗篷裹住了他。月的鼻尖一,又差点哭出来。
这是主人的斗篷。
埃利奥重新拿起梳子,指尖继续穿梭在发丝间。月靠在沙发上,任由眼泪干涸。
等最后一缕头发被固定好,月的眼睛已经涩得发疼。他抬头,看见埃利奥递过来一面冰镜——是用魔法凝成的,三面折叠,能见。
月的头发被编成了复杂的发髻,头顶嵌着几朵白色山茶花,发间缀着雪滴花和獐耳细辛,像把整个冬天的都揉了进去。银白的发丝衬着纯白的花,竟比平时更显,又带着几分脆弱的美。
他想起主人每次编完辫子,都会笑着说“月今天也是小仙子”。
月的嘴角牵了牵,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谢谢。”
埃利奥站在他身边,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埃利奥的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当年的主人:“不客气。”
凌晨三点,月离开了库洛 mansion。
他和埃利奥在花园里坐了,从月亮升到月亮西斜。他们聊主人的糗事,聊小樱最近的成长,聊可鲁贝洛斯偷吃蛋糕被抓的蠢样。偶尔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直到埃利奥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两人才起身告别。月送埃利奥回房,埃利奥把斗篷和梳子塞给他,又转身去找什么东西。
“等一下,”埃利奥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翻箱倒柜的响动,“我记得有一对玉梳,是主人留给你的。当年你总嫌它太花哨,现在应该能用得上了……”
月站在门口,裹紧了斗篷。
夜风带着雪的气息吹过来,却不觉得冷。他摸了摸发间的花,指尖还残留着埃利奥编辫子时的温度。
月亮躲进云层里,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春天,好像真的要来了。
艾利欧上楼的间隙,秋穗系着围裙推开门。她本来是来收拾给艾利欧准备的,可刚踏进门槛,脚步猛地顿住。
里还坐着一个人。
月披着库洛里多的斗篷,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精致得像画。秋穗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惊讶里裹着点的委屈,像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月没等她开口呛人,转过身直面她。
“露比月,嫉妒我。”他声音,却没带刺,“库洛已经不在了。现在小樱是我的主人,艾利欧是你的。这不会变,我也不想变。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争的。”
他顿了顿,道:“你若开口,艾利欧会很乐意给你梳头。”
秋穗小嘴一,语气溜溜的:“他本来就会啊。”
“那你该明白,我和他的互动对你构不成威胁。”月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但桃矢——他的选择很。请你尊重他。否则,我会视为冒犯。”
秋穗愣了愣,似乎想反驳,可盯着月认真的眼神,突然扑哧笑了。她耸耸肩,朝月挤挤眼:“行吧行吧,不争就不争。反正我们也算表亲,继?”
她拎起茶几上的托盘,临走前挥挥手:“以后做朋友呗?记得给我写信啊!”
秋穗的脚步声刚消失,艾利欧就推门进来了。他脚步很轻,显然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黑眸里还闪着笑意。
“处理得不错。”他走近月,递过一个漆木盒子,上面雕着月见草的花纹,“这个给你。”
月接过盒子,指尖触到温润的木纹:“谢谢。你还会再来吗?”
“很快会回来拜访的。”艾利欧歪头笑了笑,眼底带着点狡黠,“,我们可以接你们去英国玩?小樱肯定会喜欢的。”
月想起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嗯,她会的。”
艾利欧送月到法式门边,语气真诚:“今晚谢谢你能来。和你相处的很愉快。”
“我也是。”月微微颔首,“谢谢你的。”
月推开房门,夜风裹着凉意涌进来。他展开,正要起飞,身后传来艾利欧的声音:“路上小心。”
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振冲上夜空。
凌晨的城市沉睡着,月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冷风吹在脸上,像的手指梳过他的银发和羽翼,把刚才翻涌的渣滓都吹散了。心里还留着点淡淡的惘,但整个人轻快了许多——终于能放下过去,好好看看未来了。
库洛给他们安排的未来,月从来都不想要。现在库洛的计划差不多完成了,可月却觉得踏实——因为他们都把这条路走成了自己的。库洛的心意或许是好的,但他们爱谁、怎么爱,轮不到那个能穿梭时空的大魔术师指手画脚。
下方突然掠过熟悉的屋顶。月愣了愣——他本来该回雪那里,可不知不觉竟飞到了木之本家。
他扇动,轻盈地盘旋下降,落在一扇窗户外。直到站稳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小樱的房间,是桃矢的。
月僵住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可是凌晨三点!
羽翼因为微微蓬起,月攥紧了斗篷。雪明天还要上学,他该赶紧回去让雪休息。今天已经占用了雪太多时间,两次去找艾利欧……可他就是不想变回雪。为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答案突然撞进心里。
他感觉很好。虽然疲惫,也像被掏空又填满,但真的很好。自从审判日醒来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享受以“月”的形态存在的时刻。他不想让这种感觉结束。
“哗啦——”
身旁的窗户突然被推开,月吓得一哆嗦,几根银羽都飞了出去。桃矢探出头,眼神得根本不像刚睡醒的人。
“杵在外面干嘛?进来啊。”
月还在发愣,桃矢已经缩回手:“快点,外面冻死了。”
月收起,从窗户翻进去。桃矢赶紧上门,裹着睡衣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月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
桃矢耸耸肩:“你和雪靠近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他拿起床边的外套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可你的魔力已经消失了……”
“我听见你落地的声音了。”桃矢挑眉笑了笑,“说不定你没自己想的那么轻。”
月抿了抿唇:“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桃矢摆摆手,眼神突然变得认真,“你还好吗?”
月别过脸,抱着胳膊不自在地说:“我本来没想过来这儿……该送雪回去了。”
桃矢走近一步,黑眸像能看透人心:“来都来了,没什么不好的。”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月头顶的发辫,“谁给你梳的头?很好看。”
月的脸颊微微发烫:“是柊泽艾利欧。”
“哦,就是创造你的那个家伙的转世吧?”桃矢问道。
月点头:“你知道?”
“今天观月老师都告诉我了。”桃矢说,“你刚从他家回来?”
“嗯,有些问题想找答案。”
“找到了吗?”桃矢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那架势——要是月说没找到,他怕是能立刻冲去艾利欧家理论。
月忍不住笑了笑:“找到了。”
桃矢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早该这样了。”他的又落回月的头发上,“能让我看看后面吗?”
月顺从地转过身。桃矢打开床头灯,暖黄的洒在月的银发上,辫子里还编着细细的银线,在下闪着。
桃矢的手指轻轻拂过发辫,月轻声说:“以前库洛偶尔也会给我梳头……艾利欧继承了这个手艺。”
“真好看。”
桃矢的声音低沉温柔,指尖轻轻把月转过来,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特别衬你。”
月的脸颊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心口那股暖意像羽毛似的,轻轻挠着,舒服得让他有点发。
桃矢小心翼翼地把他背后那条长长的环辫绕到肩头,指尖偶尔擦过月的皮肤,带起一阵微痒。“打算一直这么留着吗?”
“不知道。”月老实回答,“变成雪再变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它。”
“那我能看到就太好了。”桃矢笑了笑,忽然打了个哈欠,连忙抬手捂住嘴,“抱歉。”
“不,我……我该走了。”月心里那点愧疚又冒了上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桃矢看他的眼神太专注,像要看到灵魂里去,月不敢对视,别过了脸。
“留下吧。”桃矢说,“离我和雪起床也就三个小时了。床够大,挤得下。”
桃矢边说边脱下蓝色睡袍挂好,月犹豫着问:“你确定?”
“把你那大斗篷脱了,上来。”桃矢说完就了台灯,钻进了被窝。
月记得,桃矢以前睡的是单人床。去年他突然蹿高,宽肩窄的,翻个身都怕掉下去,这才攒钱换了张半双人床。
他解开库洛里多留下的斗篷,口袋里还着艾利欧送的梳子和发盒。斗篷搭在桃矢的书桌上,月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桃矢已经掀开了被角等着他。
躺进去前,月悄悄给头发加了层薄薄的屏障——可不能把精心编的辫子压乱了。
两人侧躺着,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谁都没碰谁。
“晚安。”桃矢的声音带着睡意,听起来软乎乎的。
“晚安。”月轻声回应,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静静看着桃矢的睡颜,直到自己也梦乡。
……
梦里是漫天飞雪。
月站在熟悉的窗前,看着外面毛般的大雪。房间中央摆着那张红色的,空空荡荡的。
他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那个坐在上,平静地说“我今天就要死了”的库洛里多。
月走出房间,穿过他无比熟悉的房子,推开了的双开门。
库洛里多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大雪。月走过去,喉咙发紧,轻声喊:“库洛。”
库洛里多转过身,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看,月。”他又望向窗外,“你的冬天,终于结束了。”
月跟着转头。
雪停了。
窗户自动打开,月下意识地走出去。脚下的草地陌生又漂亮,雪块融化成水洼,泥土里钻出点点嫩绿的新芽,还有几朵早开的小花。
“月!”
樱花色的裙摆像蝴蝶似的扑过来,小樱笑着拉住他的手,“快跟我来!”
月任由她拉着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库洛里多还站在窗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窗户缓缓,玻璃反射着越来越亮的,最后彻底他的身影了。
月转过头,跟着小樱往前跑。
春天在他们脚下蔓延开来。越来越暖,鸟儿在枝头唱歌,积雪彻底消失,草地变得郁郁葱葱,的花朵竞相开放。
他们跑进一片花树林,粉色白色的花瓣像雨一样落下。小樱的手突然从他掌心滑开,笑声随着风飘远了。
月停下脚步,在树影里找她。
“在这儿呢。”
头顶传来声音?不,是下方。月低头一看——桃矢躺在一棵碧桃花树下的草地上,笑着抬头看他。雪靠在桃矢肩上,睡得正香,头发蹭着桃矢的脖颈。
桃矢伸出手,抓住了月的,轻轻一拉。月顺势倒在他空着的那一边,胳膊垫在头下,侧对着桃矢。
桃矢的黑眼睛里像盛着温水,粉色花瓣落在他们身上。他调整了下手的姿势,和月十指紧扣。
“我等你了。”桃矢笑着说。
月猛地吸气,惊醒过来。
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房间染成淡淡的金色。桃矢还在睡,脸蛋白净,眉头舒展,看起来格外安心。
他们还是昨晚时的姿势,只是中间那只手,不知何时轻轻握在了一起。
月悄悄收紧手指,感受着桃矢掌心的温度和指节的形状,落在他平稳起伏的胸口上。
桃矢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视线聚焦在月脸上,笑了:“早。”
他轻轻回握了下月的手。
月也笑了,声音比的还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