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教室，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

“通知一下，秋月奈留同学明天就要回英国了，之后不会再来上课。”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炸开了。

有人惋惜，有人追问，还有人偷偷往窗边瞟——毕竟那可是闻名的美少女。

雪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斜后方的座位。

空的。

他转头和旁边的桃矢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相同的惊讶。

而雪的月，此刻心脏猛地一缩。

库洛要走了。

又一次。

等教室里的喧闹稍稍平息，月的声音在雪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雪立刻应下，指尖能感觉到月传来的不安：“你说。”

“今天能不能不去社团？放学后，我想见个人。”

“是秋月同学吗？”雪问。

“不，是木之本樱她们班的那个男生——柊泽艾利欧。”月的声音沉了沉，“她明天走，他也会一起离开。”

雪毫不犹豫：“好，放学后我们马上去找他。”

“谢谢。”

月的气息沉到意识深处，像是怕打扰雪，又像是要独自整理那些翻涌的。

下午放学，雪按月的指引来到一栋西式前。

他刚站定，沉重的铁门就“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雪踏上铺满碎石的小路，身后的门又无声合拢。

月能感觉到，樱和小狼已经在里面了。看来他们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柊泽艾利欧、秋月奈留，还有那只黑色的豹子，都在里。这次他们没打算躲。

“雪，接下来交给我吧。”

月的声音落下，雪的身体瞬间被的气息覆盖。银白的长发垂落肩头，月睁开冰蓝色的眼眸，转身绕到后方。

他记得上次来拍电影时，这里有扇通往花园的双开门。

门果然没锁。

月推门进去，循着声音找到了樱他们所在的房间。

里面传来小可中气十足的叫嚷声。月皱了皱眉，没打算进去。

他退到走廊尽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窗外飘落的樱花出神。

没等。

柊泽艾利欧知道他来了。

那个有着库洛记忆的少年，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月，不进去坐坐吗？”

少年背对着他，声音温和得和记忆里的库洛一模一样。

乌黑的短发，挺拔的背影，连说话时微微侧头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月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发。

“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月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有他们两个人，樱和小可听不见。这样正好。

面对近在咫尺的库洛——哪怕只是转世，月积压了的突然涌上喉咙。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所有的路都是库洛安排好的。

可他想知道为什么。

“既然你要转世，为什么还要让我们选择新的主人？”

柊泽艾利欧没有转身。

“这个答案……你早就懂了。”

懂？懂什么？

懂库洛·里德不要他们了吗？

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凉的血珠渗出来。

少年的声音却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虽然有前世的记忆，但我不是库洛·里德本人。库洛·里德永远不会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他才把你们都托付给了樱。”

月的理智瞬间崩塌。

“就算是这样……”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里面混杂着刻骨的思念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少年终于转过身。

那张脸，那双眼睛，熟悉得让月快要疯掉。

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库洛，却忍不住把他当成库洛。

哪怕柊泽艾利欧和库洛不一样，他也想要他。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等……”

月吸了口气，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

他想对库洛发火，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和铺天盖地的委屈。

他们本该有选择的权利。

可库洛却替他们做了决定，连理由都不肯说。

“库洛……”

月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

他多希望能回到过去，哪怕和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吵一架也好。

柊泽艾利欧走近一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是月熟悉的、能看透一切的温柔。

月错开视线，拼命想压住那些快要决堤的。

他的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哭：“不是我不喜欢新主人……”

少年笑了，带着了然的神色：“你的意思是……你很喜欢她？”

是真的。

月爱樱。

他无法否认。

“可是……”

这不。

你一声不吭就把我们丢下，连个解释都没有，太了。

“库洛已经不在了。”柊泽艾利欧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月的心里，“但如果你想聊库洛·里德的事，我随时都可以陪你。毕竟，他是你那么深爱的人。”

月猛地抬头。

昨天被强行压下去的冲动，此刻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他想扑到这个少年脚下，求他把自己带回去。

这个念头太强烈，以至于他要靠握紧拳头才能站稳。

抖得更厉害了。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怎么能说你不在！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库洛……”

月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

柊泽艾利欧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痛苦，继续说下去：“能来这里，我。见到了樱，见到了小可，还有你，月。而且，还发生了两件意料之外的事。”

月的猛地一顿，好奇心压过了痛苦。

库洛精心设计的计划里，还有他没预料到的事？

“第一件，是你和你形态的心脏——雪。我原本以为，雪会遇到樱，然后最爱的人会是樱。”少年笑了笑，像是对这个“意外”很满意，“第二件，是樱的心意。”

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说，雪会爱上她，会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去保护。”月的声音冷了下来，“我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你在雪身上动了手脚，让他的变成我的。”

他当时拼命抵抗过，现在听到少年亲口承认，还是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但结果，我们都没按你的预期走。”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我和雪的，终究是我们自己的。”

“月。”

木之本樱从未在库洛身上见过这样的。失落，孤独，像迷路的孩子。

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少年和自己同龄。

“求你了，”艾利欧的声音发颤，“试着把我们分开来看。不是我给你，给所有人安排了这样的命运。我和你一样，都是库洛计划里的棋子。我记得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的经历，但那些不是我做的。就像你和雪既不同又相同，库洛和我也是一样。”

月愣住了。

是他太偏执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艰涩，“木之本同学。”

“叫我艾利欧就好。”艾利欧轻声说，“和你、可鲁贝洛斯那么亲近过，我受不了这么生分的称呼。”他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这辈子很多次，我都觉得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哪怕那时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哪怕我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你们。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能懂我是谁，我是什么。”

他抬起头，眼里亮得像含着，却又带着一丝惘：“所以后来我有能力创造自己的时，就你们的样子做了。”

月的胸口猛地一紧。

“你……也想念我们吗？”

艾利欧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很想。”

月伸出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

“那……我们做朋友吧。”

“我愿意。”艾利欧的声音哽咽。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库洛什么都没告诉你们。小可或许能接受，但我知道你需要答案。”

“你明天要走了。”月的话里带着未尽的疑问。

“今晚能再来吗？”艾利欧说，“我得回去陪客人，当然，你也可以一起。另外，观月老师今晚想见木之本桃矢。”

“我会来的。”月点头，“谢谢你，艾利欧。”

艾利欧笑了笑，暖意融融：“我等你。”

艾利欧回后，月从后门离开。他深吸一口花园里泥土的气息，任由晚冬微弱的洒在上。

一闪，他变回了雪。

雪眨眨眼，环顾四周，有些茫然：结束了？感觉才过了一会儿。

嗯，暂时结束了。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抱歉又要麻烦你，今晚我想再过去一趟，可以吗？

当然可以。雪说着，绕到房子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月能感觉到雪的好奇——他和那个神秘的木之本艾利欧到底是什么？但雪很体贴，没有追问，思绪已经飘到别处去了。

木之本艾利欧是库洛里多的转世，创造我们的魔法师。月主动说。瞒着雪，库洛也是他的。

雪的手顿住了。

他是……库洛的转世？雪回头望向那栋大房子，可他明天就要走了？

嗯。月说，他似乎只是来帮主人完成继承我们的仪式，而已。

雪心里涌起复杂的，有释然，也有不平。抱歉，他知道月能感知到自己的想法，我承认松了口气，因为他不会把我们从樱身边带走。但又觉得，他好像抛弃了你。

雪想起早上听到艾利欧和秋月奈留要回英国时，月那罕见的。

我确实觉得被库洛抛弃了。月承认，知道他转世后没想过要回我们，这种感觉更强烈。但……艾利欧今天说，他虽然是库洛的转世，却不是库洛。我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今晚他会告诉我更多。

雪推开大门，踏上回家的路：那今晚你就和他好好聊聊，不用急着回来。

晚上，雪刚洗完碗，门铃响了。

是木之本樱。

“晚上好，雪哥！”樱笑着打招呼，“突然过来，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快进来！”雪把她迎进门，“想喝点什么？茶可以吗？”

“那个……，我想和月说话。”樱有些犹豫地说。

“没问题！”雪笑着说，“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虽然月不能喝。”

“不用麻烦了！”樱连忙摆手。

“不麻烦。”雪转身去厨房，“我记得还有饼干，一起拿给你。”

他把茶和饼干放在餐桌上，自己在对面的坐垫上坐下：“我要变身了哦。”

闪过，轻振，月出现在樱面前。

“晚上好，月。”樱轻声说。

“晚上好。”月看着她，她的紧张显而易见，“找我什么事？”

樱的手指攥紧了裙摆：“艾利欧他们明天要回英国了。”

月点头：“我知道。”

樱低下头，盯着没碰过的茶杯：“月，你……想和他们一起去英国吗？”

月愣住了。

樱也想让他走？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要推开自己吗？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的心脏。

“你……希望我走吗？”

小樱拼命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有！”

她声音发颤，却让月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原地。

可下一秒，女孩抬头望着他，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月……你还爱着库洛，对不对？”

“艾利欧君是库洛的转世，所以……所以……”

她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离开，我会很想很想你，也不知道雪哥那边怎么办……但如果和艾利欧君在一起你会更开心，那就去吧。”

月的声音瞬间哑了。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才让她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更幸福？”

“因为……因为我用‘返回’牌回到过去找库洛时，看到你和小可都在他身边。”

小樱绞着裙子下摆，头垂得更低，“你们当时笑得好开心。小可现在有时候还会那样笑，哪怕现在只有我陪着他……我也像库洛一样爱你们，但我不确定，只有我的话，你会不会开心。如果只有和艾利欧君在一起，你才能回到那种幸福，那就该选他。”

月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

“你看到的过去……已经不存在了。库洛也不在了。”

“可是艾利欧君——”

“他不是库洛。”

月打断她，声音冷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艾利欧只是继承了库洛记忆和魔力的孩子。”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纷乱的心绪，然后轻轻飘到桌旁，在她身边坐下。微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主人。”

他改口，“小樱。”

女孩的眼睛“唰”地亮了，惊喜像星星一样在眼底炸开。

“我不后悔现在的一切。你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改变。”

“就算知道艾利欧的事也一样？”

小樱怯生生地问。

“一样。”

月肯定的语气斩钉截铁，“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很感激。库洛从未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但你给了。可我早就选好了——选你。以后也会一直选你。你，还有你在乎的所有人……现在都是我在乎的。这就是我新的幸福。和过去不同，但我相信它会变得一样坚固。”

“真的吗？”

小樱眼睛里重新燃起，像雨后的太阳。

“嗯。”

月难得露出一丝，“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都可以！”

小樱立刻坐直，眼里满是认真。

“你还小，可能没想过……”

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如果你的生命走到尽头，打算怎么安排我们？”

哪怕她现在不知道，他也想让她开始考虑这件事。

“我想过！”

小樱忽然开口，“就在昨天用‘返回’牌看到库洛突然告诉你们他寿命将尽的时候……虽然才过去一天，但发生了好多事，感觉像过了。”

她抬头望着月，眼神无比郑重，“我再也不想让你和小可经历那种绝望了。如果我突然出事没办法，但如果能像库洛那样提前计划，我想和你们一起商量——你，小可，还有所有库洛牌，我们所有人一起。”

月的胸口猛地一紧，眼眶骤然发热。

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哽咽，“我……非常愿意，主人。”

“不对哦！”

小樱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你刚才叫我‘小樱’！我喜欢听你叫我‘小樱’！”

月强忍笑意，板着脸，“是吗？主人。”

“啊——！”

小樱反应过来，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跟哥哥一样！敢逗我！”

月抱臂靠在背上，面无，“我才不会。”

他停顿一秒，“主人。”

小樱凑过来，生气地鼓起帮子，却忍不住笑出声，“是——小——樱——！”

“好的，主人。”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