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透过雪的眼睛，看着这个沉睡了几十年的世界。

街道更宽了，楼更高了，连人们说话的调子都变了。可骨子里的东西没变——大多数人依旧浑浑噩噩，对身边流淌的魔力视而不见，日复一日过着平淡的生活。

木之本樱总是围着雪转。

看到雪时，她眼睛会亮得像星星，说话结结巴巴，动不动就脸红傻笑。李小狼也差不多，一见到雪就结巴脸红，只是他不笑，反而会红着脸跑得飞快。

月很快就看穿了——他们爱的不是雪，是雪身上属于他的魔力。

幸好雪自己不知道。

雪和他是两个极端。雪开朗得像太阳，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温柔又贴心，总能说出让人开心的话。他有自己的梦想，对未来规划。月能看到雪看到的一切，感受到雪的，听到雪的心声。

大多数时候，月觉得这样挺好。不用亲自去面对那些琐碎的日常，只要在幕后盯着新主人那束明亮的小，就足够了。可偶尔，雪的温暖快乐会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让他想起自己的孤独和痛苦，那对比尖锐得让人窒息。

很快，他的职责就来了。

第一次召唤，他没收到消息。雪不住在木之本家，小樱又拼命想对雪隐瞒魔法的事，所以当小樱和可鲁贝洛斯去调查那场诡异的魔法雨时，月根本。他当然察觉到了雨里的魔力，可小樱当时没动用自己的力量，他也就没在意。

直到小樱以请吃饭为由把雪叫到家里，可鲁贝洛斯才火急火燎地告诉他真相——小樱的魔力失灵了，而他这个，不在她身边。

月心里一阵刺痛。

当晚，他跟着他们出去了。可结果呢？他和可鲁贝洛斯都成了废物。

当库洛的魔力真的打在他身上，把他死死压制住时，月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库洛从来不会这么做，永远不会！可他和可鲁贝洛斯都不敢说出口的是——那确实是库洛的魔力。除了库洛本人，谁能把库洛的魔力用得这么熟练？

最后还是小樱用不属于库洛的、属于自己的魔力救了他们。那晚，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小樱魔力透支晕倒时接住她。抱着小樱娇小的身体，和可鲁贝洛斯一起飞回木之本家时，月沉声对可鲁贝洛斯说：“得想个更好的联系办法，下次她遇到危险，我至少能保护她。”

之后，友枝町的怪事越来越多。每次的魔力痕迹都是库洛的，每次都能感觉到库洛的 presence。那感觉像两把刀，一把叫恐惧——怕再被那种碾压式的力量控制；一把叫渴望——哪怕只是库洛的一丝残影，他也想抓住。

明明感觉库洛就在附近，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就像躲着他们。月的心像被烧红的刀割着——库洛明明安排好了一切，把他和可鲁贝洛斯都托付给了小樱，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却又远远躲开？甚至还攻击他们？

为什么？

月想不通。库洛虽然神秘，偶尔还爱恶作剧，可他绝不会伤害他们。就算月因为库洛的离开而愤怒、觉得被背叛，他也知道库洛的本性。库洛就算死了，也给他们安排好了后路。可库洛为什么会死？月懂魔法，他明明算出库洛至少还能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可库洛确实死了。就算现在能感觉到库洛的 presence，月也——库洛本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那这些魔力是谁弄出来的？除了库洛，还有谁能做到？难道是库洛的后代？可那魔力的强度和熟练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而且这么做也太不尊重库洛了。

没有答案。月只能一次次看着小樱面对危险，而那该死的库洛魔力每次都让他和可鲁贝洛斯束手无策。看着新主人一次次危机，月对那个躲在暗处的“库洛”越来越怨恨，背叛感也越来越深。

他保护好小樱。哪怕对手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库洛。

小樱现在跟月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了。

她发现了个好办法——用美食钓雪。只要说“我烤了小蛋糕哦”，雪准会乐呵呵地跑过来。她还把饼干做成可鲁贝洛斯的圆脑袋模样，雪每次看到都笑个不停，月自然也能收到可鲁贝洛斯的消息。

月自己也学会了旁敲侧击。比如让雪“去木之本家借本书”，“顺路送个东西”，哪怕理由再牵强，雪也不会拒绝。

这套方法虽然麻烦，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偶尔还是会错过一些事，但可鲁贝洛斯也一样。好在还有小狼当编外，小樱从没独自面对过危险。

月不得不承认，小樱的成长快得惊人。她的魔力跟库洛比起来稚嫩又微弱，可每次出手都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勇气。每解决一次麻烦，她的力量就涨一分，那些天马行空的魔法用法更是常让月意外。

她那句“绝对没问题”。

一开始月只觉得这是小孩的自我，空泛又天真。直到亲眼看到她用这份信念挡下攻击，用对朋友的牵挂催动魔法——那股力量竟像潮水般汹涌，连他都暗自心惊。

月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小樱的心意，是在那次泰迪熊事件里。

当时库洛的魔法突然失效，他抱着小樱从空中坠落。千钧一发，他本能地用身体裹住她，做好了落地的准备。幸好可鲁贝洛斯及时赶来缓冲，两人都没受重伤。

他靠在可鲁贝洛斯身上喘气，小樱却立刻扑过来，小手抓着他的袖子，一遍遍地问“你没事吧”。

月说了两次“没事”，她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跟朋友时一模一样的释然。紧接着，那股熟悉的、要保护所有人的决心在她眼里燃起——然后，她施展出了月见过的最绚烂的魔法。

是他让她有了这样的力量。

月的心莫名一软。

可小樱在他面前还是很紧张。跟面对雪时的脸红心跳不同，这种紧张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敬畏。月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但她并不怕他——这很重要，否则会影响他的守护职责。

一开始月有点不爽：她可是自己选的主人，怎么还这么放不开？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小樱紧张是因为在乎他，把他当成跟知世、小狼、可鲁贝洛斯一样重要的人。想通这点后，月反而觉得有点意思，甚至……有点可爱。

那次他和可鲁贝洛斯没法变回形态，只能维持本体在木之本家的。可鲁贝洛斯在旁边撺掇小樱：“去让月帮忙做家务啊！”

小樱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月不接话，想看看她会不会鼓起勇气再说一遍。

结果她红着脸跑开了。

月差点没绷住——可鲁贝洛斯气得跳脚扔东西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抱胸、闭目而立的姿势，站在角落。看着小樱和可鲁贝洛斯忙前忙后，他等着看谁会开口叫他帮忙。

没人叫他。可鲁贝洛斯倒是一直在他耳边抱怨，最后还气呼呼地扔过来一袋面粉。

面粉撒了一地。小樱赶紧拉着可鲁贝洛斯去洗手间，里只剩下月。他抬手一挥，魔法瞬间扫干净地上的面粉，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一半是为了早上逗他们玩到可鲁贝洛斯炸毛而道歉，一半是想让小樱知道——她可以使唤他。当然，他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小樱回来看到干净的地面，立刻跑到他面前道谢，声音又软又糯，眼睛亮晶晶的。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自己真给她添了麻烦似的。他问起可鲁贝洛斯的，怕他们俩闹得太过分。

小樱提到了泡泡牌，还有库洛。

月的注意力一下被抓住：“你怎么知道泡泡牌？”

“是可鲁贝洛斯告诉我的……”小樱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月移开视线。他想起库洛——认识这么，库洛从没亲手做过家务，什么事都用魔法解决。可他的新主人却不一样，哪怕擦桌子洗碗这种琐事，都做得认认真真，眼里带着笑意。

“月……你很爱库洛吧？现在也一样。”

月猛地回头，眼底满是惊讶：“你怎么这么说？”

小樱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因为你提到库洛的时候，会变得很温柔。”

月愣住了，连惊讶都忘了掩饰。

“爸爸说，他现在还是很爱妈妈，就算转世，也会再爱上她一次。”小樱的脸上带着温暖的，“你刚才的样子，跟爸爸说这话时一模一样。所以我想，你的应该也差不多。”

月彻底愣住了。

他张着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孩，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

直到女孩被他看得脸颊泛红，才张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我去干活了”，转身就跑。

月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她怎么会……

她怎么能看穿他的心思？

那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月猛地回过神。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心里藏着对库洛里多的思念，知道他在夜深人静时会对着星空发呆。可她从不说破，只是默默给他留着空间。

明明他现在的主人是她，明明他的力量、他的存在都该彻底属于她。

可她从不抱怨，从不嫉妒。

月握紧了拳头。

如果换作是他呢？

如果他是木之本樱，面对一个满心都是前任主人的，他会怎么做？

答案很明显。

他做不到她这么大度。

他只会嫉妒，嫉妒库洛里多去了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他只会愤怒，愤怒库洛里多留下的痕迹总在提醒他失去的一切。

如果他是她，恐怕早就把这个心不在焉的赶出去了。

可她没有。

月望着窗外飘落的樱花，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原来他的新主人，是这样温柔的人。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