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那几个姐姐发现了?”
摸着下巴,语气带着点调侃。她斜睨着对面的男生,“这麻烦可不小啊。你确定她们能守住秘密?”
李小狼翻了个白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便当盒的边缘。
今天是他回到香港的第四天。
那天在友枝町的经历,像场混乱的梦——和小樱的告白、被姐姐们撞破秘密、还有和妈妈的长谈。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小樱的笑脸,根本没法专心上课。
姐姐们,自从偷听了他和妈妈的对话,就成天围着他问东问西,烦得他头都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的大嘴巴。”小狼哼了一声,声音却软了下来,“不过这次不一样。妈妈说要是让长老们知道,整个李家都要倒霉。她们不敢乱说的……再说,我妈可比长老们可怕多了。”
噗嗤笑出声。她虽然没和夜阿姨住一起,但那位女巫的威名早就传遍了巫师界。“我还是不敢信,她们能在夜阿姨眼皮子底下藏那么。”
小狼耸耸肩,想起那天的场景就觉得好笑。“谁知道呢?平时一个个懒懒散散,倒挺能藏。妈妈说她是感觉到她们偷听时魔力乱了套,才发现的。后来索性顺水推舟,等她们自己跳出来。”
他顿了顿,想起第二天晚饭时的惩罚。
姐姐们被禁足一个月,除了上学哪儿都不能去,周末还要被妈妈抓去特训。当时妈妈似笑非笑地说:“昨晚不是挺能显摆吗?正好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小狼觉得这惩罚挺,可转念一想——妈妈要陪她们特训整整一个月。
到底谁更惨啊?
“不过夜阿姨能支持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活跃气氛,“至少第一步走得很顺嘛。”
小狼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是啊,和妈妈的谈话比想象中顺利太多。她没像他的那样暴怒,甚至没反对他回友枝町的想法。虽然妈妈没明确说同意他和小樱在一起,也没答应让他留在友枝町,但愿意坐下来谈,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嗯,这算是过了。”小狼的笑容又淡了下去,“可长老们那边……肯定没这么容易。”
“船到桥头自然直。”道,不想让他继续消沉,“对了,你给木之本同学写信了吗?”
小狼的脸“唰”地红了。
他桌上的信纸已经摊了三天,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我……我不是不想写。”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樱虽然接受了我的心意,可她没说她喜不喜欢我啊。万一我写得太肉麻,给她添麻烦怎么办?而且她最近不是要考试吗?还有友枝町的 festival……她肯定很忙。”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就是写封信吗?等她收到信,考试早结束了。小学生的 festival 能忙到哪儿去?”
她盯着小狼躲闪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的声音拔高了,“你该不会没给她留地址吧?!”
小狼的脸瞬间红透,头埋得低低的,轻轻摇了摇。
扶额长叹。“李小狼,我真是服了你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胳膊,“赶紧写!今晚回家就写!不就是问她最近好不好吗?有那么难吗?”
小狼的耳朵发烫,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想起之前是知世鼓励他告白,现在又是催他写信。自己怎么总是这么没用?
可他真的想小樱了。想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想她喊他“小狼君”时的声音,想她握着魔杖时认真的样子。
“我今晚就写。”小狼握紧了拳头,眼神终于坚定起来。
满意地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突然响了。
“糟了!快走!”她一把拉起小狼,朝着教学楼跑去。
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小狼的心里却像揣了只,砰砰直跳。
信要怎么写呢?
就写“小樱,我想你了”?
会不会太直接了?
小狼的脸又红了。
接下来的四天过得飞快,小狼几乎是无缝衔接回了熟悉的节奏。
每天,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洗漱完毕,七点整出门上学,半小时的路程刚好够他梳理当天的课程重点。到校,一直学到下午三点放学。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四点准时去花园找魏伯对练。
魏伯教过他最基础的拳脚功夫,这些年的对练更是让他的底子越打越扎实。只是最近,小狼明显感觉到老人的动作了。岁月不饶人,魏伯的反应和体力都在下滑,在小狼自己的身手日益精进后,这种差距愈发明显。
对练结束,就是和母亲的一小时魔法课。
课程大多是理论,母亲很少亲自示范,多半是丢给他几本古籍,让他自己琢磨咒语的脉络。偶尔抽查,也只是让他演示几个基础法阵。小狼对此并不反感——毕竟他的目标是成为战法师,魔法的实战应用才是重点。但母亲坚持要他吃透原理,说“知然更要知所以然”,不能把魔法当成单纯的武器。
小狼挺喜欢这些理论的。魔法的世界太奇妙了,每一个符文背后都藏着天地法则。
晚上的时间相对自由。收拾完自己,离晚饭还有段空档,他要么泡在家族图书馆里啃书,要么补完下午没做完的作业。以前他喜欢在写,但自从回来后,几个姐姐总围着他问小樱的事,问得他头都大了,索性躲进了书房。
晚饭时,他会和母亲汇报当天的学习进度。每次汇报完,他都会偷偷观察母亲的,她能透露出一点库洛牌,小樱的消息。但母亲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九点前,他一定会完成所有,准时上床睡觉。
这套作息,是他去友枝町之前就遵循的。没想到离开这么,重新捡起来竟然毫无违和感。仿佛那段在日本的日子,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直到周五晚上,这份平静被打破了。
小狼才意识到,香港的生活,早已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以前周末,他都会跟着家族的武师练实战魔法。但回来这一周,母亲提都没提这件事。直到周五睡前,母亲才突然告诉他,这周的训练取消了。如此,她还说周末要出门,去处理“家族要事”,是什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小狼和姐姐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彼此心里都——这肯定和他们现在的处境。
那天晚上,小狼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的反常,家族的压力,还有远在日本的小樱……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打转,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走了。家里的佣人各忙各的,姐姐们也都有自己的安排,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小狼一个人。
突然空出来的时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作业早就写完了,魔法书也啃得差不多,甚至连花园都逛了三遍。
百无聊赖之下,他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花园,坐在了平时和魏伯对练的石凳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是母亲和家族的猜测。
直到一杯冰镇的凉茶递到面前,他才回过神。
“少爷,喝杯茶解解暑?”魏伯的声音温和如初。
小狼接过杯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谢谢魏伯。”
魏伯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正要离开,却被小狼叫住了。
“魏伯,你知道母亲去做什么了吗?”
老人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抱歉,少爷。夫人没说去做什么,只说是家族的紧急事务。”
小狼点点头,没再追问。他早该想到的,母亲向来寡言,就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魏伯,也能知道她的心思。
他靠在背上,又了沉思。魏伯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沉默地坐了下来。
“你在她?”不是问句,魏伯的语气笃定得很。
小狼抬眼看向老人,声音有些低沉:“嗯……也我自己。”
“你觉得,这和你这次回来的事?”
小狼嗤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不然呢?我刚回来一周,她就突然要处理家族事务。除了库洛牌,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紧张?”
魏伯没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小狼的聪明,他是知道的,这种显而易见的,根本不需要别人点破。
“你怕她会站在长老那边?”魏伯话锋一转,问到了。
小狼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回来那天我确实怕过。但和她谈过之后,我知道她不是长老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她只是……想保护这个家。”
说到这里,他突然卡壳了,眼神飘向自己的掌心,声音也低了下去。
魏伯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他知道,这个少年心里藏着的,远不止这些。
正午的烤得庭院发烫,蝉鸣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小狼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鲜血渗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都是我的错。”
他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母亲现在的处境,是他造成的。那些长老们的刁难,家族里的非议,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都开始疏远——这一切,都源于他在日本的失败。
他本该完美完成任务,带着库洛牌荣耀归来。可他没有。
没带回卡牌,还让母亲替他了所有后果。
“我明明……明明应该做得更好的。”
小狼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他讨厌这种无力感,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沉默像潮水般漫过庭院。
直到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威打破了寂静。
“少爷,您还记得夫人送您去日本前,说过的话吗?”
小狼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疑惑。威怎么会知道母亲私下说的话?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那段记忆太了,到每个细节都刻在骨子里。
出发那天,母亲带着姐姐们来送行。她把他拉到一边,严肃得让他。
“小狼,这次任务会遇到很多困难。”
“遇到麻烦时,脑子想对策。”
“可如果所有办法都不管用……”
母亲顿了顿,柔和下来。
“就相信你的心。”
当时他不懂。心是的根源,母亲明明让他别被左右,怎么又要他相信心?
他正要追问,母亲突然抱住了他。
小狼僵在原地。
母亲从不轻易流露,更别说在这么多人面前拥抱他。那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母亲松开手,轻声说。
直到现在,小狼才隐约懂了——接受自己的,才能真正听到心的声音。比如对小樱的感觉,他挣扎了那么,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
他把这段记忆简略地告诉了威。
“我记得。她说遇到困难用脑子,走投无路时信自己的心。”
威点点头,又问:“夫人有没有要求你,成功带回库洛牌?”
小狼愣住了。
“没有……但这还用说吗?接受任务,就完成。”
威笑了。小狼就是这样,责任感刻进了骨子里,不用别人提醒也会拼。
“可库洛牌的任务是长老们亲自交代的,家族荣誉。夫人明明知道,你失败的话她也要受牵连,却从没跟你提过成功。”
威的眼神变得严肃。
“您知道为什么吗?”
小狼摇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完成任务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需要母亲特意强调?
“少爷,我告诉您一个秘密。”
威的声音压低了,像是怕被人听见。
“当年长老们决定派您去日本时,夫人是坚决反对的。”
小狼瞳孔骤缩。
“不是不信您的能力,是您那时候的训练还没完成,根本不该独自这么重要的任务。夫人跟长老们据理力争,说您还没准备好。”
威看着小狼,语气沉重。
“您在日本遇到的那些困难,夫人早就预料到了,对吗?”
小狼沉默着点头。
他想起在日本的日子。库洛牌的力量想象,他好几次差点撑不下去。如果不是小樱在身边,他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这些。
原来母亲反对,不是因为觉得他不行,而是怕他受伤。
小狼的拳头松开,掌心的伤口还在疼,但心里的压抑却像被风吹散了些。
他抬头看向天空,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脸上。
母亲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相信你的心。
小狼突然明白了。
母亲从不在乎任务是否成功,她只在乎他。
在乎他有没有平安长大,有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威……”
小狼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回家看看母亲。”
威笑了,眼里带着。
“好。我这就去安排。”
看到小狼点头,卫继续说道:“正因如此,夫人坚持要派经验丰富的法师去执行任务,而不是让还在受训的年轻人冒险。可长老们急着要库洛牌,执意要派你去。夫人据理力争,却终究拗不过他们。”
小狼沉默着消化这些信息。他母亲对李家的职责向来尽心,这一点他从小耳濡目染。可她竟然会为了自己,违抗长老?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震惊之余,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头。
“所以,小狼少爷,你独自扛下所有压力。从一开始,夫人就和你站在一起。”卫的声音温和,“出发前,她就做好了你可能失败的准备。即便如此,她也甘愿为你长老的怒火。在她眼里,你比任何魔法牌、任何宝物都重要。”
小狼猛地抬头。
“在友枝町的日子,夫人几乎每天都联系我。问你的身体,问你是否适应日本,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任务的事,她总是最后才提。”卫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段时间,你忙着处理魔法波动,没给她回信。她急得不行,天天催我打听你的消息,生怕你出事。”
说着,卫忽然笑出声。
小狼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卫笑得这么……狡黠?
“抱歉,少爷。”卫擦了擦眼角,“想起那时的事,忍不住觉得有趣。你对那位小姐动心后,我偶尔会逗她,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卫!你——”小狼脸地红了,想反驳却结结巴巴,最后只能低下头,任由耳尖发烫。
卫看着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这才继续道:“夫人从未怪过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或许没说出口,但你平安回来,她比谁都。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你这些年的成长,为你骄傲。”
小狼怔怔地看着卫。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需要这些话。
仿佛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席卷。原来母亲没觉得他失败?那些“她会失望”的念头,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他以为自己了解母亲,可卫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从未见过的门。
“谢谢你,卫。”小狼声音微哑,却带着真切的感激。
卫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老奴还有职责在身,告退了。”
庭院里只剩小狼一人。正午的有些刺眼,晒得他喉咙发干。他端起桌上的冰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燥热。
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还是母亲,但坐在这里唉声叹气没用。不经意扫过书房的方向,他想起书桌上那张空白的信纸,还有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草稿。
是时候写完那封信了。
***
卫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小狼走进主。少年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轻松——那是想到某个人时才会有的。
笼罩在小狼身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卫松了口气。
看着小狼长大的这些年,他太熟悉那孩子紧锁眉头的样子。明明是少年郎,却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重。
也难怪。小狼天生魔法资质出众,李家上下对他寄予厚望。别的孩子还在嬉戏玩闹时,他已经开始学习家族秘术,背负起传承的责任。长期的压力让他变得冷漠孤僻,眼里只有任务。
还好,友枝町的日子改变了他。他学会了与人相处,找到了除“李家继承人”之外的意义。
可卫心里的并未消失。李家的责任,终究是小狼逃不开的枷锁。这次任务失败,对他的打击不小。
卫暗暗发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他都会站在小狼身边。
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城市,仿佛能透过层层楼宇,看到某个同样牵挂着小狼的身影。
“夫人,您一定要安好。”
昏暗的房间中央,夜·李挺直脊背站着。
头顶的吝啬地只打在她身上,四周则浓稠的黑暗。这是刻意为之的布局——用强烈的明暗对比制造压迫感,让被审视像宰的猎物般无所遁形。
但夜没。
她甚至能透过阴影,捕捉到周围五个方向上,那五张被刻意隐藏的脸。
脚下的地板上,一个巨大的“李”字被红漆勾勒出形边框,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夜就站在那个“李”字的正中央,宛如这场审判的祭品。
“香港首席女巫,夜·李,应召而来。”
她微微欠身,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黑暗中,最前方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低沉雄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长老会的首席长老。
“欢迎。”
两个字落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