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第三次把钢笔重重戳在稿纸上。

门外的噪音快把他逼疯了。

两个四岁的小祖宗，像了永动机的小炮弹，在走廊里咚咚咚地狂奔。埃伦那中气十足的怒吼隔着门板都震得人耳鸣，三笠压抑的抽泣声紧随，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嘴角抽了抽。

才过十五分钟。

距离那该死的“安静时间”开始，才十五分钟。

这俩小祖宗把“安静”当耳旁风。所谓的“安静时间”，不过是他给午睡换的好听说法——毕竟这俩小魔王一听“睡觉”就炸毛。

利威尔深吸一口气，压下掀桌的冲动，对着门外喊：“我数到三！”

没人理他。

走廊里的喧闹变本加厉。埃伦的尖叫混着三笠的哭声，像两把钝刀在刮他的神经。

“一。”

“二。”

还是没动静。

利威尔捏紧了眉心，指尖冰凉。他知道，只要说出那个“三”，就得从这堆稿子前挪开屁股——可他没正经写过东西了？自从了这俩祖宗，他的创作时间就像被狗啃过的骨头，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但现在这，不出去不行了。

“三。”

他起身，推开门的瞬间，两道小身影撞了过来。

埃伦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三笠攥着他那件旧得发白的红毯子，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看到利威尔那张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埃伦猛地刹住脚，小脑袋耷拉下去，活像只挨了训的小狗。三笠则直接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把眼泪和鼻涕蹭在了他新买的西裤上。

利威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裤子上的湿痕。

“埃伦，三笠。”他声音冷硬，“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埃伦小声嗫：“安静时间……”

他抬起头，那双像海水一样的蓝眼睛里满是恳求：“对不起，爸爸。可是三笠一直凑过来，不肯离我远点……”

“我不想一个人。”三笠把脸埋在他裤里，声音闷闷的，“我想和埃伦玩。”

利威尔蹲下来，和他们平视。他伸出胳膊，把三笠揽到身边，另一只手握住埃伦的小手。他脸上没什么，但眼神放软了些——这是他练了两年才学会的“父”。

“埃伦，”他问，“记得我跟你说过，别人做了你不喜欢的事，要好好说出来吗？”

埃伦用力点头，棕色的小卷毛跟着一颠一颠的。

“那你在跑开、大喊之前，好好跟三笠说了吗？”

埃伦的头又耷拉下去，这次了许多。他摇摇头，眼眶红了，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

利威尔心里一软。这孩子最见不得他失望。

他有时候会想，这是自己教得好，还是埃伦天生就这样？毕竟埃伦两年，三笠才一年，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新手，生怕把这俩本就可怜的孩子教得更糟。

“过来。”他把埃伦也揽进怀里，一只胳膊圈着一个，“没事。”他声音放轻了些，“我没生气。只是希望你能遵守规则。”

埃伦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泪，闷闷地嗯了一声。利威尔没感觉到衬衫上的湿痕。

“好了。”他松开手，“埃伦，跟三笠道歉，因为你没好好跟她说话。三笠，跟埃伦道歉，因为他不想玩的时候你追着他跑。”

埃伦立刻含混地说了句“对不起”。三笠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利威尔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三笠使劲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不想道歉！我就是想跟埃伦玩！我不想一个人！”

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三笠来他家一年了，他这孩子的过去——她以前的家根本不像家，所以她总是怕被丢下。这种分离焦虑，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好的。

他松开埃伦，把三笠整个抱进怀里。

“你不是一个人，三笠。”他轻声说。

埃伦立刻接话：“对！”

这孩子虽然皮，但只要利威尔说要对三笠好点，他就特别听话。上次三笠做噩梦哭醒，他还拍着胸脯说要帮她打跑“害怕的感觉”。

“你哥哥和我，永远都在。”利威尔继续说，“但有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这不代表我们不爱你，我们一直都在。”

三笠点头，没说话。她本来就安静，利威尔习惯了。但他还是不放心——他他妈可不想把这孩子教得更糟。

“所以，安静时间继续。”他放缓了语气说。

三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利威尔叹了口气。他知道，让她回去一个人着，她肯定害怕。

他犹豫了一秒——他的稿子还摊在桌上，他的创作灵感正一点点溜走。但比起这些，三笠的更重要。

“三笠，你……”他顿了顿，最终还是问出口，“想不想剩下的安静时间，跟我在一起？”

三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又黯淡下去。她用力点头，小脸上挤出一个的笑容。

埃伦不干了。

“！我也要跟爸爸在一起！”他拽着利威尔的袖子撒娇，但利威尔一个眼刀飞过去，他立刻闭了嘴，委屈地起嘴。

利威尔站起身，把三笠抱到左上。转身回书房前，他冲埃伦扬了扬下巴：“回房间去。”

埃伦不不愿地拖着步子走了，但走到门口又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利威尔没理他，抱着三笠进了书房。

他把三笠放在上，她立刻依偎过来，小手揪着他的衬衫衣角不放。利威尔只能别扭地绕过她，伸手去够键盘。打字变得困难，他的思路也被打断，但至少，怀里的小丫头安安静静地着了。

快到一小时的时候，三笠的呼吸变得均匀。利威尔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小脑袋靠在他胸口，手里还攥着那团红毯子。

他停下打字，请轻地把她抱起来，动作放得比平时更。

稿子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利威尔看着怀里熟睡的小脸——睫毛很长，鼻子皱巴巴的，像只小猫。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管他什么创作，什么安静时间。

这俩小祖宗，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

午睡铃刚响完最后一声，艾伦就像颗炮弹似的冲进。

他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直接往利威尔上扑。

小家伙手脚并用，蹬着小短往他怀里爬。动静大得像只刚出壳的小恐龙，一路哼哧哼哧，差点把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

利威尔皱着眉，被他撞得闷哼一声。

怀里的小不点还不消停，膝盖结结实实顶在他上。

“艾伦！”利威尔低喝一声，赶紧把他稳住，“老实点！”

艾伦这才安分了些，却还是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利威尔爸爸，午睡时间结束啦！”他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我能坐你上不？”

利威尔还没开口，旁边的米卡莎就凑了过来。

小姑娘抱着布娃娃，眼圈红红的：“可是利威尔爸爸，艾伦今天又没好好睡觉……”

艾伦一听这话，赶紧捂住她的嘴，冲她挤眉弄眼。

米卡莎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却没再说话。

利威尔心里有数——这小子肯定又没睡午觉。

不只是今天，最近几天都这样。每次午睡铃一响，他就溜得没影。问他去哪了，他就支支吾吾的，说什么去追蝴蝶。

可利威尔，艾伦根本不是那种会为了蝴蝶乱跑的孩子。

他盯着艾伦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沾在衣服上的草屑，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小子肯定是去追那些失踪的孩子了。

最近镇子里失踪了好几个孩子，警察都查不出头绪。艾伦那性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利威尔正想着，艾伦突然拉着他的手往厨房走。

“利威尔爸爸，我帮你做饭！”

小家伙跑得飞快，差点撞到门框。

利威尔跟在后面，看着他踮起脚尖去够橱柜里的碗，结果“啪”的一声，碗掉在了地上。

碎片了一地。

艾伦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米卡莎赶紧跑过去，帮他捡碎片。

利威尔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没事，”他声音放柔了些，“我来收拾。”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里突然一暖。

虽然艾伦总是闯祸，米卡莎也总是跟着，但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他们还在一起。

利威尔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碎片。

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第1章